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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些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最好的,不过是排场不如国公府罢了。
她虽然只是一个丫头,但是一直是贾敏身边的得意人,吃穿用度比之普通人家的小姐不差什么,早已养得身娇肉贵,哪里受得了被放出去配人过活的事。再说任凭是外头有体面的小厮还是小门小户的人家,那些粗鄙汉子怎么配得上自己?贾敏这么一提,直吓得春兰魂飞魄散,六神无主。
况且林如海人品俊雅风流,才华横溢,为人宽和,春兰又知道贾母让自己陪嫁的意思,早就芳心暗许。为了留在林家,她越发的用心钻营,另式另样的打扮,故意在林如海会经过的地方看似不经意的出现,只盼获得林如海垂青。只要笼住老爷的心,又怕贾敏说什么?难道她不怕背上专横善妒的名声?
这一切王大娘都看在眼里,王大娘是贾母亲挑了送给贾敏的陪房,端的是办事伶俐会看眉眼高低。以前知道贾母有心抬举春兰时,最是和春兰要好。那日见贾敏似不喜春兰,心中暗想贾敏到底是年轻媳妇,如此沉不住气,春兰自家带来知根知底,好过外头脏的臭的进门。
王大娘虽然这么想,却并不提醒贾敏。她惟愿贾敏打发了春兰,她便是贾敏手下第一个得意人。至于她暗中观察春兰那些错处,也没有跟贾敏说,生怕一时告不倒春兰,反被贾敏认为自己多事挑拨,做事不稳重。
只是王大娘主意打得虽好,却全然会错了贾敏的意。王大娘和春兰的斗法贾敏全然看在眼里,她虽不说破,却越发觉得齿冷失望。
贾敏和林如海都用心观察,挑了几个实诚可靠的吩咐下去,把里里外外的下人都理了一遍。这日林如海休沐,带着几个老实本分的下人去京中几处庄子铺子办事。贾敏亦在家整顿,那起办事轻佻不妥帖,嘴碎爱挑拨的通通打发。
那日贾敏端坐堂上,底下丫鬟婆子乌泱泱跪了一片,磕头的、请罪的、讨饶的、哭诉的,真真丑态百出。更有一起有年纪的,因为伏侍过太爷、太君,自恃有几分体面,竟然当众和贾敏分辨起来。
“太太虽然年轻,到底是主子,若是觉得我们不好,罚几月月钱,或是打一顿板子,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老太爷的孝期刚过,眼看着老爷有了出息,太太就这样行事,老奴将来下去了怎生和老太爷老太君交代?
太太刚刚做了林家主母,就苛待林家老奴,只怕传出去对老爷的名声也有碍,老爷才点了几天的官,太太就这样给他拆台?按理我做奴才的不好说主子什么,但是我一把年纪,在林家几十年,少不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让太太祸害了林家。我虽死了,也有面目见老太君。我今儿说了这一番话,肯定是不容于太太了,太太是打发我也好,责罚我也罢,我总是拼着一条老命挣回苏州给老太君哭陵去。”
说话的是林老太君的陪房巫启家的,巫启是林家的老管家,巫启家的在老太君在时是女管家,后来老太君过世,林如海守孝三年,老太爷不管中馈,这对老夫妻不知道贪墨了多少。贾敏一看见巫启家的嘴脸,倒想到娘家的赖嬷嬷,越发觉得可厌。
林家老太君的孝期满后,老太爷为林如海求娶了贾敏,贾敏过门后方接手管家。虽然发现巫启管事期间诸多不妥,但是在母家也是伏侍过老人的下人比年轻主子有体面,贾敏当时觉得和老管家翻脸让人笑话,就按下此事没有发落。
贾敏进门只一年,林老太爷也跟着去了,守孝又是三年,贾敏也不好发落老奴,怕名声不好。重生之后贾敏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的道理,哪里还容得下这等刁奴?
巫启家的洋洋洒洒一篇话,话里话外皆是威胁恐吓贾敏此举是败坏林家名声,却也有几分歪理。堂下跪着的丫鬟婆子手底下有些不干净的尽皆小声附和,渐渐成了声势,反显得贾敏势单力薄。巫启家的见了,脸上露出得色,心想一个年轻媳妇,出阁前又是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见过多少世面?这么多人不听她调度,只怕吓也吓住了,日后还不得靠着自己方能镇住内宅。
贾敏心中冷笑,打量着她迫于法不责众就放过这一干人等,却错了主意。贾敏岂是让人欺凌的人?冷笑一声道:“先有国法,后有家规,打量我是年轻媳妇,你们老夫妻仗着伏侍过太爷、太君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你们先去衙门把你们的行事交代清楚,再来问我有没有孝敬长辈祖宗。不让你们给老太爷、老太君的名声抹黑,就是我们做晚辈的最大的孝顺!”
众下人听了吓了一跳,这年轻太太好生厉害。巫大管家夫妇行事,有体面的下人都知道一二,深深后悔方才附和了巫启家的。没有体面的,或是老实本分的下人本也不和巫启家的一个鼻孔出气,不过几句话功夫,巫启家的哪里还嚣张得起来?
贾敏也不废话,立马上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把巫启家的摁倒在地,绑了说要拉去见官。众下人见这几个婆子脸生得很,机灵的略一思忖就知道太太今日发作是早有准备,遂敛声静气低着头,心知此刻越发做出恭敬的姿态越好。老实的本来就不敢出声,遂这乌泱泱一片人,却个个跟斗败的鹌鹑似的,哪里还有巫启家的那样无法无天的。
贾敏这里处置丫头婆子,外头早有从林如海娘舅顾家借来的护院守住门户,外头的男仆小厮也没一个逃脱的。待林如海料理了几个桩头回来,又料理男仆,因准备充分,刁奴见大势已去,并不怎么费事。且不说为了处置这一帮刁奴,林如海夫妇借了舅舅家的护院,连那几个壮实婆子也是借来的。
贾敏重生之后素知贾府行事,不敢向贾府借人。林如海觉得这样大张旗鼓整顿,不让岳母知道,只怕传到贾母耳朵里,误会他苛待贾敏,提议也向贾府借些人,却被贾敏驳了,贾敏细说贾府行事,若真让母亲知道,自己带来的陪房行事若有不妥,贾府的人也必护着,对林家长久不利,林如海方不说什么了。
哪些人犯了事,哪些人用不得,是两人早就打探清楚盘算好的。又暗暗告知府中尚能用的妥当人盯着各处,又借了顾家护院,林如海还去衙门请了一帮衙役,若有犯事的,由衙役直接带走,更加省事。在三股力量配合下,那些豪奴虽然刁钻狠戾,不过也不算什么。
两人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府里上上下下,贪污舞弊,徇私枉法,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等等留不得的人竟然占了一大半。几个管事的贪没公中银钱、布匹、古玩、字画等物加起来竟有十数万之巨,几个大管事的家中器具之精美名贵,怕是很多有些官员之家都比不上。更别说还有当初跟着太爷办事的老人用着太爷的名义颇干了些包揽诉讼、鱼肉乡里的事。
林如海并着贾敏夫妻两个把这一帮目无法纪的全都料理了,送官的送官,该当杀头的杀头、收监的收监,林家丝毫不护着。剩下官府不便料理的,发卖的发卖、打发的打发,错处不至那么大,但办事惫怠不尽心的,免了身家银子放出去,也是林家恩典。
春兰等几个的一等丫头,贾敏倒赏了一副嫁妆,说的是不耽误花期,特开恩放出去自择女婿。虽然春兰的父母百般不愿,却也不能说什么。贾敏做法处处为身边当差的人考虑,让人挑不出错误,便是传出去,别人也只赞贾敏慈悲宽和,乃是美名。
好笑的是,发落春兰等几个娇俏丫头时,王大娘好不得意,殷殷勤勤的跑前跑后,还责备她们不安好心思,该当有今日。谁知发落完丫头,外头已经查出王大娘的夫家王贵贪污官中银钱,要被送官法办。
王大娘立即跪下,向着贾敏磕头如捣蒜,只求夫人看在当初情分上饶过这一遭。王贵贪墨银钱尽数奉还,不敢私留一个半个,将来也再不敢等语。贾敏冷笑一声,哪里理她。今日是查出来了,若是将来被别人参一本,老爷岂不是要为这种胆大包天的奴才担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且不说暗中观察这几日,王大娘每每不给春兰好脸,断是捧高踩低的人。光说着王大娘的女儿将来便是黛玉的奶娘王嬷嬷,贾敏便断不能留这一家在府中,何况这家人办事贪得无厌,见风使舵,惯会逢迎人,人前人后竟是两个样子。
理了一遍下人,府中只留五六十人,夫妻两个但觉爽利了很多,也远以足够使唤。并上庄子铺子管事的,都是办事实诚负责,牢靠守信之人。林如海和贾敏商议,办事牢靠有功的,均赏三个月月钱,或是留用或是提拔,能留在府中的人俱是欢喜,以后办事更加谨慎用心。
又备了厚礼答谢顾家,帮忙办事的家丁婆子也有红封赏赐。
经此一事,林如海只感叹妻贤夫祸少,有妻如此,内宅安宁,方家和万事兴。自己一心处理公事,也得心应手。只贾敏有些郁郁。
原来这番整顿,贾敏带来的陪房并丫头均比林家家生奴才胆大妄为得多,竟没有一家是不该罚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林如海也并不介意,真彻查出来,贾敏依然觉得脸上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