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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所不计的,旁人因着这个也绝不应该看低了这如夫人的人格,我瞧着姐姐这一场伤心,就知道姐姐和李老爷是平日里极恩爱的,姐姐就不要想得太多,徒然让自己伤心罢了。”
张燕听了苦笑了一下,道:“你这话虽说是宽慰我的,但是却是有几分道理的。老爷对我固然是十分好,我对于老爷也是没有一点子私心的,”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李文林来,话头就顿了一顿,又板着面孔接着说道:
“老爷在世的日子有人瞧我不起,但还要看他三分薄面不敢惹我,现在他人没了,不但没有人来袒护着我,怕是还要因为我以前受了老爷的宠,现在要加倍的和我为难使绊子呢。我这种妾室在这个大家子里谁肯当个正经人来看呢?又哪里有人肯听我的话?那以前的做的面子功夫儿不过是看在银子的面上罢了。我只有这一点年纪,又不好意思端出上人的架子来,又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往后在这家里谁能帮着我呢。再说,就算是有了儿女怕也是枉然,一来庶出的本就不值钱了,二来若是生了儿女年纪自然是最小的,摊上了这样的事儿怎么来抚养着长大?这都是一笔难算的帐,如今我无牵无挂的倒是少了一门心思。他们若是平日里看我顺眼,随便的携带我一把我也过得去了,只是看样子这是不能够的了,我怕他们说不定还要将我发卖了,那可如何是好呢?娟妹妹,咱们姐妹一场,我如今是心上在乱了,你是个明理的人,赶快帮我想个办法吧?”
林娟不料她说了这样一番话来,不听犹可一听之下,只觉得她说的事事为难,都快要流下汗来了,想了半晌才道:“姐姐莫不是想得太偏了,他们李府里这样有钱的人家,难道就少了养你的那几两银子,何况你年纪再小也是李老爷的名正言顺的妾室,他们哪里就敢发卖你。实在这里过得不舒心,就回娘家去不呆在这里不成么?”
张燕被她说得倒笑了,“我的傻妹妹,你说得倒轻巧,你以为这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依着你来去自如呢,这大宅门儿里的规矩大得很,这给人为妾的人失了丈夫,若是有子女的便依着子女行事,若是那可怜的没有一儿半女的,便由着大房的儿女做主,那卖了妾的人家多的是,多是平日里主事的人宠了哪一房妾室,那大房和她的儿女平日里攒了一肚子的闷气终于得了报复的机会,还不趁机几倍的还了回来,有那心肠歹毒的还将人卖到ji院里去,那真是凄惨的一件事。就算是不卖到见不得人的去处,也是让当妾的重嫁了病夫,巴不得她受尽了痛苦才好呢。”
林娟被她说的不知该怎样答话,只觉得张燕说的确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正在思想间,张燕却扭头瞧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自己院子门口处闪了一闪,虽是一眨眼间,但张燕已瞧清楚那人正是穿了孝服的李文林。他这时在自己院子外边出现,想是有重要事情跟自己商量,张燕前脚刚诉完跟李老爷的恩爱,这会子见了李文林的影子闪现,便完全将刚才跟李老爷恩爱的一番话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跟曼儿使了个眼色,起身道:“妹妹先在这里坐一会子,我去瞧瞧其它地方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在这里呆坐着也是不安。”
她说完,便快步走到院子外的天井当院里来。那李文林瞧见张燕出来,忙上前一步,先是笑了一笑,张燕冷着脸儿道:“这会子家里忙乱成这样,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李文林咦了一声笑道:“这就怪了,我不过是经过这里略看看你伤心到什么地步,没想到就瞧见你在窗子边儿上哭天抹泪儿的,我想我正在这里想心事,你也在那里想心事,可见是一床被不盖两样儿的人了,咱们还是心里通着的。”
张燕将眼瞪了一瞪骂道:“你放屁捡好听点儿的材料,不要光天化日的在这里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来瞎扯。”
李文林笑道:“我说的这话是千真万确的,哪里有半点的不堪入耳?我问你,难道咱们两个没有同盖过一床被么”?说到这里,就伸着脖子向前朝张燕挤了一挤眼睛,眼光又在她胸前扫了一扫。
张燕又狠瞪了他一眼道:“哼,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你的亲伯父刚死,你有这样的热孝在身,亏了你还笑得出来?你这是在我面前发疯,若是让第二个人瞧见,或是让李文正瞧见,保准立时就将你轰出府去,还要骂你没有心肝,我倒要瞧你怎样过日子?”
这几句话说得太重,驳得李文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完全说不出话来。张燕瞧了瞧她,继续道:“你别扔着脸子给我看,我私下跟你说出来,以后省得你在别人面前露出马脚来,你倒对我瞪眼扒皮的。”
李文林听了这话又舒服起来,对着张燕连连作了几个揖,“那我可得真的好生谢谢你了。我哪里不知道死了亲伯父是件痛心的事情,只是这也只能在心里放着,叫我见着人就皱眉挤眼泪,放出一张苦脸子来,我实在没有那门功夫儿。反正这事是放在心里不肯忘记也就是了,何必硬生生的摆在脸子上呢?”
张燕斜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要笑,你就大笑的全府里人都知道罢,我也不管你了,我如今还不知落个什么下场呢,还有功夫儿在这里看你耍猴戏儿?”
说着,身子一转掉头就要回屋里。李文林赶忙上前几步拦住她道:“你瞧,我不过略说了几句玩笑话,这也值得生这样大的气?你教训了我我不生气,你倒反要生我的气来,这不是笑话么?”
张燕停了脚站住,上上下下打量得李文林心都有些发慌了,只听她好半晌才冷笑道:“哼,笑话?可不就是笑话么?你李家的堂堂表少爷弄了个ji女来家里,这才真是个笑话!”
李文林知道她是犯了醋劲儿,只得嘿嘿一笑道:“咳,你这个人也太认真了,这过去了的事情还提她做什么?我不过是一时贪新鲜寻思占个现成的便宜,谁知那老鸨子厉害硬是让她给我讹上了,我有什么法子?我如今是很悔的,你就不要再提她了。”
张燕冷笑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她是个下溅货,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破锅配破盖,我瞧着你就娶了她,你们两个一对倒是相配得很呢。”
李文林见眼睛所见之处并无人经过,便大着胆子握了握张燕的手,笑道:“你瞧瞧你,醋劲儿真是大得吓人。你现下又来挑我的眼儿了,我这一次实在是得了一个教训,再不弄些外边儿的女人回来就是,也绝不重蹈覆辙了。”
张燕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好啊,你李表少爷倒还是想重蹈覆辙呢,只是如今的状况也容不得你乱来了,那乱来包女人的银子可是没人给你了,你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倒在这里说些好听的,有什么意思!”
李文林见她兀自在秀红一事上纠缠不休,便低声下气的笑道:“我你还不知道么?不过是逢场作戏玩玩罢了,我的心一直在你这里,不拘你什么时候要就拿去便是。我如今却不是和你开玩笑,倒要讲些正经事了。”
张燕看他一眼,见他摆正了脸子,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抱了胳膊道:“有话就说,谁不让你说来。”
李文林便道:“现如今我大伯死了,这家产便落在了我堂哥的手上,我瞧着他看我也不太顺眼,就是你也未必他能留着,咱们如今趁着家里这些乱事儿还有一阵子需要忙活,还不早早的打定了主意,该怎样办就办了来,要是他们丧事一应事体都办完了,腾出手来咱们可就怕是要吃亏了。”
张燕道:“这李府里倒了这样一根大梁,当然是要乱一阵子的了。我只是奇怪你这表少爷又不是我,我是这家里的外人,别人都不待见的,你虽不是老爷的亲子,也是他的至亲侄子,李文正就是再厌烦你,也没有把你发卖了作奴才的道理,你着个什么急呢。大不了就是逼着你净身出了户,离了李府的庇护自个儿过活也就是了,你就急得象毛脚鸡似的赶了来问我,我还只当你偷了家里的银子准备叫上我私奔呢。”
李文林红了脸道:“你就那样藐视人?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做一番事业给你看看,难不成我离了大伯家里,便能饿死在野地里不成?”
张燕也不客气,直接便道:“你也不过是说这话给自己听听过过瘾就是了。你有什么事业?铺子里大伯曾经让你去学着掌管经营,还不够你自己偷拿暗占的,你那些风月场上的狐朋狗友没少占了便宜,我就说你是个不成器的,你便是要贪要占也等着自己一把抓了之后再行事,哪有个还没学会走就想四处跑的,怪不得老头子和李文正要瞧你不起,你原也是滩烂泥扶不上墙。”
李文林还是第一次被张燕这样搂头盖脸的当面训斥,觉得面子上却是有些下不来台,反驳道:“你好歹也是我的相好,就这样跟着别人一样来轻蔑我,就瞧准了我是一辈子的穷命儿了?”
张燕本就心里存着昨晚他弄进秀红的事情,这时见他撞到自己面前找挨骂,哪里还给他半点容情,冷笑着道:“李文林,要说你嘛也不是完全的没本事,只是你的本事却用在了见不得人的面儿上。那陪着窑姐儿吹拉弹唱下馆子游湖看景儿,你原是比众人都强的,还有那收藏**册一样儿,怕是一百个人里也找不出你这么一个。我瞧着那**儿的册子都翻烂了吧,想是看它的时候比你小时候读书写字儿还认真百倍千倍呢。若论到别的什么本领,你能够会的,怕是我大概也能够,我劝你就不要说那些大话吹牛皮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李文林被她噎的呆呆的直愣了半晌,对于这种明面儿的讽刺却反驳不出什么,想想张燕方才说的这一番话倒是句句都是掷地有声的,还别说她还真是了解他,他虽想梗着脖子反嘴给自己争回点面子,只是却不知拿哪一项来顶回去,闷闷的寻思了一会儿,最后却只是咬了咬牙,迸出几个字来:
“哼,大家走着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