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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林远便笑道:“你知道很好就行了,可是我跟你说几件事儿,咱们既然是朋友的话你必须得听我的。第一件事,你别和那些拾荒的小孩子们打架了,你一个小姑娘家那样野不好;第二件事,你得把身上弄得干净一点儿,就是不为了好看,也要防止着太脏了弄出病来啊,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花苗笑了,“林少爷,你自然说的都是对的,我听你的就是了。”
林远笑道:“你别叫我什么少爷了,我本也不是什么少爷。不如你就叫我的名字林远就行了。”
花苗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行哪,我看着你比我大着两三岁的样子,不如我就叫你林大哥罢,这个我就叫他庄大哥罢。”
庄辰笑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哪有大哥让妹子饿着肚子的道理,咱们这里离京郊西门儿也不远,不如就去买些吃食,你带了回去给你的洪奶奶洪爷爷吃些也好。”
说着话,庄辰就将花苗从地上拖起来,和林远一起三个人往西城门门口的小街上来。这里有烧饼摊儿,有生熟猪肉店,还有油盐酱醋的小杂货店儿。
林远和庄辰就进去一家烧饼铺子买了二十个烧饼,二十个馒头,又到那猪肉店里,买了五斤猪肉,又买了两包盒子菜。这所谓的盒子菜,就是猪肉店里将酱肉酱肘子以及酱肝卤肝之类的熟肉屑末并拢在一处,用一张荷叶来包着,固定了价钱是二十文钱一包儿。虽然是大卫生,但是在吃不起肉的穷人里这样的盒子菜,也算是肉味儿颇丰的了。
林远帮着花苗提了那烧饼盒子菜,这荷叶包是用草绳来挂着的,那两包盒子菜还不曾吃到嘴里,便传过来一阵阵酱肉的香味儿,花苗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吃到肉了,闻到那喷香的味道也是十分喜欢的,庄辰挺着大肚子笑道:
“花小姑娘,你别见怪。我本应是领你去那好饭铺子点上几个好菜让你拿回去的,可是时间是来不及了,我们先生晌午就回来了呢,让他发现我们不在书院里可是不妙。咱们今天就少买些吃食将就些,我身上现在还有十两银子,你就先拿去花用,别出来扒拉那臭堆了。”
这时三人便往回书院的方向走着,花苗也不去接那银子,只笑着对他两人说道:“这吃食我就收下了,可是这银子我是不要的,这拾荒我也做不了多久,邻居婶子说要教我缝绢花卖,我过几日便不来这里捡剩儿了,你们放心罢。”
林远听她这样说,也是为她高兴,朝花苗看看,正见花苗走快两步背对着他,他就看到她那毛辫子的后颈窝里净是黑灰,便笑着向她道:“花苗,你转过脸来,我有两样东西给你瞧瞧。”
花苗转过头来,只见林远从身上一掏,掏出一个淡蓝粗棉布的小手帕来,打开来一看,里面包着一把小木头梳子,还有一个小纸包的皂豆粉。花苗看了一眼这两样东西,就朝林远笑道:“林大哥,你是要把这两样东西送我的么?”
林远就把手里的蓝帕子递了过去,笑道:“我也没钱买好东西,给你买点用得着的,你早晚好好洗洗,你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洗干净了一定很整齐好看的,下次我倒要瞧瞧你洗干净了脸是个什么真面目?”
花苗手里抓着那个粗布帕子,抿着嘴儿笑道:“好不了,别看罢,看了倒吓你一跳,你不怕么?我是满脸的**子,能吓死人呢。”
庄辰听了倒笑了,道:“那旁边就有水,你去洗一把脸罢,我倒要看看这**脸的小姑娘长得什么样儿?”
他们如今走的这里离西城门约有半里路之遥,在城墙的外头有一道城壕,这外城的城壕并没有人家家里的沟水流去,因此那壕沟里的水很是清亮。花苗便走过去,回头笑道:“那我就洗一洗罢。”
于是那花苗就蹲在那壕沟前,先把两只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两条细长溜圆的手臂来,然后将帕子投在水里浸湿,在脸上擦抹了起来,她先用水抹了一遍脸,又用皂豆将手上擦了一层,慢慢交脸脖子和手臂都慢慢洗了数回。
林远和庄辰这时远远的站在道旁,见花苗洗完站起身来,已经看到她后颈肚子上非常洁白,她把裙子挽下来时那两只手臂也是嫩藕似的白净。花苗一路低了头跑了回来,和林远站了个对面,好象有些害臊似的不好意思抬头,林远此时眼中看这个花苗就跟自家林娟妹子一样,把她看作了是个小孩子,也没有别的想头,就笑道:“你低着头做什么?你抬起头来,我瞧瞧你的**子。”
花苗听他这样说,真个就猛的抬起头来,将一张脸对着他,黑眼珠一转,向他微微露聘个俏皮的微笑来。林远突然和她面对面之后,不由得发了愣,那花苗仍笑着,他却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半晌,才呆呆的说了一句:“哎呀,你有这样好看呀?”
原来这花苗不仅不是个**脸儿,反倒在洗完脸之后,把额前的刘海发往一边拢了拢,正露出她整个又白又嫩的尖尖的瓜子脸来,那两颊还泛起两个圆圆的红晕来,白里秀红,相当的好看。林远本就觉得她一双眼睛生得灵活,现在一洗过脸之后,那一双眼睛更是黑亮圆活,象两颗浸水的黑宝石一般。而且她人对着他微笑,且又露着雪白的牙齿,实在是娇媚极了。
林远真料不到她一个拾荒的穷少女,竟有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在他的记忆里,除了他那位表姐乐小桃生得美貌外,他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只是他的小桃表姐因着年纪大着两岁,神情动作带着几分淡然恬静,这个花苗因着年纪小着几岁,倒显出一种天真活泼的气息来。
花苗见林远看着自己发愣,便笑问道:“你干嘛呀?不认得我了么?”
林远这才醒过神儿来,道:“你这样洗脸之后,若是走在大街上我真认不出了,你平日那样灰呛呛的真是可惜了,你瞧这样多好看。”
庄辰也没想到这捡破烂儿的小姑娘洗净了脸是这样俏皮可喜的一个好样子,不过他从小生长在富贵丛中,看惯了父亲娶的一个个年轻小妾,哪个也都是可以算得上美人儿的,因此虽觉得这花苗是个小美人胚子,但也不至到晃花了眼的程度。他这时瞧见林远惊艳的眼神,便笑道:
“花小姑娘,你瞧,你这样一收拾干净多么好看,以后就不要来这里了,攒上几个钱做个小生意也是好的。”
花苗笑问道:“这一个女孩子家,能做得什么买卖?”
庄辰道:“怎样不能做?你能拾荒就能做买卖。据我想,你可以绣些手帕子荷包拿到市集上去卖,也可以贩些糖块儿来卖。以前我还看到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让儿子牵着,在街上卖花生。”
花苗笑道:“嗯,我可以好好想想,说不定将来真的要做些什么了,到时候就挎着花生篮子到你们书院里去卖,怎么样呢?”
林远笑道:“当然可以,只是我们念书的时辰你就不要来了,等我们下晌下了学堂,他们有好些个是好吃些零嘴儿的,你就来后院那里叫喊就是了,他们自有去买的。”
这时,三个人说着话也就不知不觉到了白云书院的门口,花苗知道他们两人要回去点卯的,因抬头向林远笑道:“我洗得这样干干净净的,回去了怕是洪奶奶眼神不好,认不出我了呢。”
林远笑道:“这话说得怪了,难道你家洪奶奶非得要你脏得象个鬼似的,才认得出来么?”
花苗吃吃的笑道:“我这半年来,一向都脏得习惯了,猛的这样青天白日里洗干净了,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见人了。”
庄辰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有趣,我还没听说过世间有这样的事情,假使你怕脸干净倒有人笑话你,干脆再去找个灰堆把脸擦脏了得了。”
几句话说得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林远和庄辰刚要迈步上台阶,那花苗一伸手扯了林远袖子一把,看着他想了想,从手腕处除下一串黑漆漆的木头的手串来,放到林远手上,笑了一笑,转身跑了。
林远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见手里的手串是漆了黑色的木头的,想是这位花苗姑娘不知在哪里捡了来洗涮干净自己戴了,这会子拿这个聊表个感谢他的意思。林远也没多想,就笑笑把那手串揣到怀里,想着下次见面再还给她便是。他一个大男人可不喜欢这些珠珠串串的东西。
那花苗将手串给了林远,心里便是一阵狂跳,两条腿跑得飞快,已经转过弯快跑到家门口了。她跑到这里,就定了一定神,歇了脚慢慢往家里走着。这乡下人家虽穷苦,但是房子却是独门独院的,她家大门口倒是堆着一堵乱砖砌的墙,倒是缺了好几个口子,那缺口最大的地方,用一块破芦席抵住在院子里的犄角儿上,满堆了破桌子烂椅子以及碎藤篓子,还有几块断掉的门板之类。
花苗还没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对面邻居的婶子,那妇人见了她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笑道:“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是小苗子你这丫头,你今天怎地把脸洗的这样干净?我方才都没敢认。”
花苗便笑道:“婶子,我这脸就该脏一辈子,不准洗干净来见人的么?”说着,也不跟那妇人多说,径直回了自家门里。
她们这院子里喂养了两只鸡,那鸡在这些破烂东西上拉满了鸡屎尿,被灰土掩着太阳晒着,自然而然结成了一层很厚的壳。屋子里有两间,里面这间有一张大炕,就把这屋子里的空间占了**成,剩下的地方就放的是些捡了来的破烂的东西。外面这间屋子就无所不有了。那灰黄的墙上贴着一张年画样的纸,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和图案了。屋子正中间一张破木桌,桌面是什么颜色的也已经看不出来了,除了几条裂缝外便是灰土,桌上乱放了一些瓶钵坛罐。
这屋子里面已经够乱的,再加上一条长板凳和一堆青砖,在屋角落里搭了一张门板铺成的睡铺,上面铺了床旧褥子,这便是花苗平日里睡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