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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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崇尚自然，却不善侍弄花木。

    阳台的西窗口上，两盆太阳花旁并列的是两盆春夏两季长得旺旺的草。

    太阳花好养。太阳花的情结还是在孩提时就结下了，它只需播种一次，以后每年春天，它上年掉落在盆里的花籽会在一朝朝的春雨中自动发芽、长苗，越是炎热的夏天它那小小的重瓣花骨朵儿越是层出不穷地开得旺，似乎想在暑热的炙烤里每天送你一个好心情。

    两只长草的盆原先养过月桂，种过石榴，插过芦荟，开过杜鹃，可无一例外的都捱不过几年。一次次地看着鲜活的盆栽枯萎下去，一次次地看着蓬勃的生命在眼前消亡，一次次地承受着从视觉到心灵的冲击。终于，当那盆春天里蓬勃怒放得能养眼养心一个月的红杜鹃也抵挡不住虫害黄叶枯萎的结局时，我终于放弃了再养的决心。甚至当一盆放在楼下大院里的南洋衫被人偷走之后，我倒是很庆幸：只要人家能善待这苗木，我还谢你呢。

    花盆空出来了，任它们弃置在那儿，风吹、雨淋、日晒，盆中的泥土干裂得象久旱的黄土高原，只留给我一茬茬回忆中的烂漫和红火。

    来年春天，年年鲜活的太阳花又顶着细细的芽摇摇晃晃地长出来了，一阵欣喜之余，瞥一眼旁边的空花盆，竟然也不甘空寂地探出几根嫩嫩的青草。我的心陡然生出对青草的几许怜惜，我没有将它们拔除，毕竟也是生命，而且是没有播种没有期待的自然而来的生命，它们在向我昭示生命的活力和恣意，让我不能不在怜惜之余再添一分敬意。

    江南的梅雨季节很长，充沛的湿和热催促着太阳花茁壮成长，也带动着旁边盆里不知名的草儿一起茂盛。

    盛夏来了，热浪烤问着太阳花和无名草，花儿不凋，草儿不倒。给太阳花浇水时，我也不忘给两盆草浇上一瓢。每天一早，太阳花开着艳红、粉黄娇嫩的花，那些“杂草”却是整齐地挺直了脖颈支楞楞地护卫在一边。

    凛冽的北风起时，太阳花开完了花期，洒尽了花籽。一旁的草儿也完成了护花使命，干枯着草茎让你拨了它，好为它来年再长腾出地盘。它们不会让你有“零落为泥碾为尘”的感伤，也不会给你有金色的枫叶铺满大地的浪漫遐想。它们直接告诉你它们不畏惧秋的肃杀，冬的严酷。

    以往每年春天，我都会留意柳枝上的嫩芽和马路边不知打那儿钻出来的小草，总想从似乎没有生命意义的自然界植物的身上去感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顽强。现在，我还可以欣赏窗台上的那两盆草。我不必算计何时给什么养分，何时松土除虫，更不必担心他们何时会枯萎，何时会凋敝。秋尽冬至，冬去春来，只要地球上还有春天，只要还有春天的气息，它们就能给你一片葱绿。有时，一种草不适宜了，就会有另一种草接着长出来，物竞天择的理论也在这小小的盆里演绎着。

    闲时想着这两盆草，我可是没有往盆里播撒过一次种子啊，它们是风吹来的，是鸟儿衔来的，还是草儿本就有的不需种子也会在泥土中长出来的属性，我一概不得而知。我只是感叹，就这两盆泥土，两盆青草，也能成一个自然生态，也能昭示另一种不被期待却更为顽强的生命。

    唉，有多少生命是可以不期而至的呢？今天，我们保护着一片片未被开发的自然，亲近着一处处未被污染的自然，不就是保护着一片片不期而至的生命，亲近着一处处千万年不息的生命吗？

    如果说精心栽培的花木给人的是美的享受，那么餐风宿露的小草给人的就是顽强生命力的昭示了。珍视生命，从小草开始，这也算是我养草的缘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