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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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十年，我们还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

    一个初春的午夜，一点半。我和羽在七家茶角落的位置对坐，羽这样问我。

    我舒了一下眉毛，轻轻叹息了一声，微笑着回她：时光不可以倒流。十年有十个自己。

    然后两个人一起会心的笑，继续交谈。周围的顾客悄声地来，又悄声地离开。最后只剩下我和羽，一副寒暑不知年的样子。

    我们都是如此不知所求的人。任何时候，生命里有的只是单纯的企盼和莫名的伤感。

    回去的路上，一个人听着自己的脚步在清冷的路面发出沉稳的声音，内心无比宁静。这是一条生命的路，永远向着未卜的远方无限伸展。十年。生命之路行之多少里程，无从计算。多少繁华富丽的场景，亦不过是过眼云烟。

    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经历尤如一场场盛大的烟花表演。有腾空时的希冀，绽放时的绚烂，又有凋零时的无奈。而我们在过程里面没有知觉地沉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某个瞬间，忽然醒觉自己已经苍老。渐渐失去少年时的激情和精力。

    而后开始喜欢安宁，常常选择寂静无声的黑夜，一个人去街上走。不理会时间。沿着宿命的道路一直向前，不知道这样是否可以抵达永远。

    城市的夜，是退潮以后的大海，带给人清洌、纯净的气息。喜欢在这样的时候进行深度思考，因为当周围的一切都沉沉睡去时，思维会变得异常清晰。

    多半时候，都是没有目的地行走，但很多次发现自己走着走着，就会不知不觉地转到童年时玩耍的街巷。虽然有些街道已经被修建、改造的面目全非，依旧会在某一小片残存的瓦砾上看到那些已逝的模糊影像。

    其实每个人都会对纯真的童年时代有一股无限眷恋的情怀。只是成长的经验会适时地告诉我们，童年是用幻想编织成的七彩衣，经不起现实的敲打，为此只能珍藏。

    在童年的记忆里，经常会出现一些在路边、街头吃中饭的农民工。三三两两的，挤在露天的小吃蓬里，身下是破旧、肮脏的长条椅。食物很简单。一张柔软、热烫的油饼，上面浮着一层亮晶晶的油珠。一小碟赠送的咸菜。但是每次他们都吃得很满足，脸上流露着一股意犹未尽的神情。

    吃完后，向老板娘要一碗温热的清水，放入桌上免费提供的酱油、醋、葱花、香菜、海米、香油、味精，用勺子轻轻一搅，便做成了一碗汤。然后用一双粗糙、干裂的大手捧起来，象喝琼浆蜜露一样大口大口喝下去。

    那时候，只觉得他们很可怜。十几年后，人长大了，到了自谋生计的时候才恍然明白，原来人在现实的诸多无奈面前，只有学会满足才能真正体会到幸福的滋味。而对于这些每个月收入甚微的农民工，吃中饭时的幸福感觉不过是一碗简易致极的清水汤。

    都是些很旧的往事了，沾满了时光的印痕。因为曾经给了幼小心灵的深深触动，为此牢记。

    只是十年的时间实在太短。人生究竟有几个十年呢？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如果。

    九四年留在记忆中的有校园，清晨，阳光，蓝天，红色琉璃瓦。三三两两去上课的校友。四月，满树满枝的黄色蔷薇，郊外大片大片的迎春花。教室里每天一到课间时间就开始歌唱的录音机，激昂的beyond和陈百强的旧情歌，以及周末的疯狂舞会。

    九五年有一个最难忘的愚人节。文化广场曾经飘得最高，终于挂在树权上的风筝。在校园的墙头弹吉他的男生。吉大数学楼失火前两天那个温暖明亮的午后，一生中唯一一次最专心看过的一本书——成本会计。解放立交桥，呼啸而过的火车。桥下促膝而谈的懵懂恋人。遗失的打火机。告别。普阳街一堵白灰墙上用红砖留下的字迹：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九六年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现实的不可抗力。看到的那些冷漠，善良，有情，亦或无情的生命个体。命运操作在他们的手中，其实不过是他们思想上的一念之差。自己无能为力。

    九七年的隐忍。九八年的习惯。九九年

    现在觉得回想亦是奢侈。为什么许多年后，我们仍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究竟在坚持着什么？为什么笑的时候心里更加悲伤。为什么得到的同时依旧觉得空虚。

    有人说，生命就是一个新的发生不断取代、覆盖旧的记忆的过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短短几十年的光景里，尽全力去记得。因为只有在离开的那一刻才会发现，原来这些记忆才是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