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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个忙碌的世界!在满耳的轰鸣声里,我们也成为一个小小的齿轮,和无数的齿轮啮合在一起,支撑着社会这一个庞大精密的机器正常运转,仿佛没有一刻钟可以停下来,让我们来听听心底的声音,花开的声音。是的,花儿绣出了粉嫩的骨朵,绽放了,弥香了,我们的眼里只是塞满了各种颜色和形状,耳旁仍是阵阵的轰鸣。我们赞叹花儿的美丽,可是看不到花的心,听不到花的声音。
所以花儿开的很寂寞。无数的脚步曾经为它伫足,无数的赞叹曾经为它凝固,可是花儿知道,他们赞叹的只是造物主的神奇。花儿在啧啧的唾沫和脚步飞扬起的尘埃里寂寞地开着,它多么想和他们说说自己,可是看花的人三五成群,招朋引伴,他们太热闹,没有心思听花儿纤细的低语。
宿命让它寂寞,但是花儿无法拒绝开放。开放是她最神圣的使命。你看,又有花儿开了,一朵,两朵,三朵
之一又是七月
驾着沉重的老牛车,孟明庭沿着一条田间小路走来了:一张毫无表情但很“深刻”的脸上,布满灰尘与沧桑,一条透着汗味的湿毛巾搭在肩上,已经分辨不出它的颜色,黝黑的脊背在太阳下星星点点地闪着光,匆匆的步伐间或透出几丝隐藏不住的疲惫。
现在他正走在喧闹的大街上,两旁是林立的各种门面光鲜的门头房。他对不时驰过的摩托、小汽车和商店的诱惑完全无动于衷,一切仿佛与他无关,他麻木地走着。享乐、美好的生活对他仿佛是遥远的神话,只有锄头镰刀豆子小麦才是他关心的,好象只有这头牛和这辆牛车,才是他与生俱来的伙伴与事业。不,他所关心的好像又不全是这些,可是他的生活里除了这些又有些什么呢?他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算完了。没缘做官,不会“挣”钱,就是和土坷垃打交道的份了。他从不想什么要改变命运之类的事,他觉着自己就象身边这头老牛,既然已被套上了车,注定只有拉的份,他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苦,把后半世的幸福赌注全押在了女儿身上。
想起青儿,他的眼神生动起来。灼灼的,闪着慈祥而迫切的光,他的嘴角现出微微的笑意,似乎步伐也轻松起来。
青儿是他唯一的女儿,打小聪明又肯学,成绩在班上总是数一数二的。虽说上了高中不那么拔尖了,也没掉下过前十名。可不知怎么一考大学就老是差那么一分半分的。他总觉得青儿是块上大学的料,咬咬牙供她复读。累,他认为没什么,只要他的血汗能换来一张张钞票,再把这些钞票甩给学校,让青儿能安安心心地学习,考上个大学,不再象他窝窝囊囊、苦里吧叽一辈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家里,他那位在高中复习了两年的女儿,正将两片厚瓶底扣在白嫩的秀脸上,在日历上划日子。
“嗯,该来分数了。”她喃喃着,眼前幻出无数美妙的遐想。她似乎看到她气派的外国语学校、黄发碧眼的老师和热情大方的同学。她似乎觉得她已经坐在她大学的位子上了
孟妻刚从外面回来,看见青儿又在呆坐着,便冲着窗子唠叨起来:“青儿呀,又在干瞪啥哩,你和面了吗?今天晌午没干粮了。小鸡喂了没?听它们唧唧叫的,八成没喂,啾啾啾啾”青儿厌倦地闭了闭眼,她的外国语学校!在鬼影子里照着呢!她苦笑笑,无可奈何地支起了身子。
两只手沾满了面,地上也白迹斑斑,青儿手忙脚乱地和着面,听见母亲在院子里边干活边叨叨:
“青儿呀,赶明日,你还是去看看分数吧。若是考得好,拿钱咱也上。我和你爹搭上两条老命给你凑钱,你奶七十的人了,还在坡里风里来雨里去的,替出你来,图个什么?还不是盼你能考出去?可是,话又说回来,我和你爹也不是糊涂人,你若是考孬了,也别为难,咱另打谱另过日子。再说了,前些日子,你王有二婶跟我合计,大军”
青儿机械地和着面,麻木地听着母亲的话,她好象不知道自己的娘在说些什么。
“喂,孟佳!”忽然门外一声高叫,青儿如梦方醒般跳了起来“是加伟!”肯定来分数了!她冲进里屋用沾满面的手摸过梳子,梳了两下头,瞅了瞅镜子,就连跑带跳地奔出去开门。果然是加伟。
“加伟?”青儿本来脱口想问分数的事儿,可是看到加伟脸上沮丧的神色,便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许他考得不理想?青儿想。仔细看看,青儿还发现他的眼角有些红,仿佛刚刚哭过。她真想安慰安慰他,可是一向文思泉涌的她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儿。
加伟扯了扯她的手,注视着上面的面,问:“孟佳,能出去一下吗?”青儿点了点头,回屋洗了手,很快便又出来了,镇定自若又颇有些洒脱地一扬头:“好了,走吧!”身后,青儿的娘无言注视着。
他们并肩在街上走着。加伟沉默了半天,正欲言又止地喊了声“孟佳”这时,青儿看到了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迟疑了一下,在老爷大车前停下了。望望穿着已萌老态却干劲十足的老爹,青儿白嫩的脸有些红了。
“爹?”她低叫。望见他的宝贝女儿和她身边英俊的小伙子,孟明庭诧异地喝住了牛。
“青儿,你这是去哪儿?”
“我”青儿有些局促地用脚搓了搓地,偏头望了加伟一眼“我们出来走走。噢,爹,他是我的同学——加伟。”
“加伟,好,好。青儿,一会儿和加伟一块回来吃饭啊!”
老爷大车格隆格隆远去了,随风飘来老爹的小曲,时断时续的。青儿舒了口气,望了望加伟,一脸疑问的神色。
“孟佳我真不知怎么说”加伟的眼睛飞快地瞟了青儿一眼,便赶紧低下头去看脚下的路,仿佛那儿有一团火,会灼伤他似的;又像脚底下就有那么一块小石头,准备随时结结实实摔他个大跟头。
“加伟,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放心,我挺得住。无论什么消息,真的。”孟佳一甩头,果然是满脸坚强。“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忘记你的。”她暗暗想。
“我不够线吗?”加伟惶惶地望了她一下,重重点了点头!什么?我真的不够线?青儿只觉耳朵轰地一声,眼前一阵黑。她无力地靠在路边的小树上,茫茫然望着加伟,加伟山一样沉默。不!青儿在心里喊,泪从青儿那美丽的黑黑的潭中溢了出来。
“你呢?”青儿问。
“刚入线。”加伟低而简略地答。“孟佳,我我矛盾极了,我刚和我妈闹了一场。我们我怎么办?”
青儿的脸愈加苍白,正午的似火骄阳也不能使它有点颜色!她的心冰冷冰冷的。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加伟。这是那个曾让自己倾慕的男孩子?青儿记起了曾经的点点滴滴,突然笑了,她记起一首诗: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手/做别西天的云彩”
她慢慢举起手,象每个小别的周六,转身走了。她没有回头,一直步履匆匆地走下去,她知道田野深处有一株树,孤独的。
这一夜,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青儿的大眼睛在黑夜里瞪着,看不见一点光;隔壁老爹和母亲也辗转反侧,伤心泪抹得比青儿还多。
1994年7月
之二桂香八月
月光很明亮,纵横斑驳的影子映在窗帘上,偶有微风吹来,影子轻轻摇曳,这是桂花最喜爱的景象了。可是今天,这美景愈使她难以入睡,她索性拉开窗帘,任清澈的月光泻到小屋里来,打开窗户,空气中有一丝甜甜的温润的味道。也颤动着几声蝈蝈或蟋蟀高亢的歌唱。
也许单纯倒是一种快乐呢!桂花默默地想。如果隔屋母亲压抑的叹息和咳嗽打断了她的构想。
想到母亲,她不由得浑身激凌了一下。可怜的妈妈!妈妈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家。可是换来了什么呢?曾有好心人劝妈妈离开这个家。可妈妈却硬撑着。
“妈妈,你为什么那么死心眼呢?”她的心喃喃着。
“他还有什么?他把心给了那个骗术并不高明的女人。他把钱也给了那个龌龊的女人,他欠了一屁股债。他打你,骂你,欺负你,他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值得你继续为他付出?”
“勇敢地走出去吧!妈妈。我会是你坚强的依靠!”
桂花想到父亲,那个父亲。她的心就冰凉冰凉的。难道父亲的过错要女儿来承担吗?路上人们的指指点点和嘀嘀咕咕与舅父母们冷漠的表情交织在一起,变幻,不停地变幻。她感到了世情的炎凉!她感到生的无意义!
我为什么就不能多考3分?多考3分不就可以不用被这8000块钱阻在大学门外了么?曾经疼爱我的舅舅、难道你就因为他的债台高筑而不肯资助我么?你真变得那么势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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