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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和帝看出他的不自在,有点想笑,“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现在秦放鹤不在,傅芝倒也不扭捏,“金晖此人,无法无天、目无尊长、不奉纲常、杀戮成性,德行有亏,风评极差。且他曾以秦放鹤马首是瞻,那赵沛也与秦放鹤有旧,来日内阁岂非秦放鹤一人之内阁?”
一个赵沛就够受的了,陛下此举,不是为虎作伥么!
“慕白与阁老不同,而金有光,又与赵慕白不同。”盛和帝不反对他对金晖的形容,但依旧平静道。
一无是处的人绝对爬不到这么高,身为一国之君,要做的就是选出能用的,可用的,安插到合适的地方去。
之前两人确实都或多或少受过秦放鹤的照顾,但有个前提:双方尊卑悬殊。
人都有野心,有各自的师门、家族,若将他们放到对彼此有一战之力的位置上,还能否保持之前的恭顺与平和?
真到了箭在弦上时,有一类人宁肯割下自己的头颅来偿还昔日恩情,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不退让一步。
也有的人会瞬间抛弃所能抛弃的一切,让渡所能让渡的所有,牺牲所能牺牲的全部,来换取己方的延续。
第一类人是赵沛,第二类人是金有光。
看似都是人,实则差距却比猪和狗都大,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品种。
赵沛赤子心性、忠君爱国,自有一腔热血,或许平时的小事小节上,他可能偏向秦放鹤,但倘或来日真的与秦放鹤产生原则冲突,他宁死也绝不会退让。
而金晖,与其说他忠于这个国家,忠于某位帝王,倒不如说他忠于野心,忠于权柄。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效忠的是谁。
所以一旦秦放鹤势弱,或威胁到他的家族,金有光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温顺。
漫长的沉默笼罩下,蒸汽车的运行声震耳欲聋。
太子确实已经不再是太子了。
盛和帝今日与傅芝说此话,并非征求他的意见,而是通知。
傅芝也知道到了这一步,其实并没有自己反对的权力。
师生多年,没人比他更了解盛和帝。
看似温和如水,但水至柔至刚,盛和帝的仁和也好,从善如流也罢,只是因为对方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所思所想,戳中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双方暂时摒弃分歧,达成一致后的顺水推舟罢了。
为人臣的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为人君的也获取了想要的名声,各取所需。
所以无论是召孔姿清回京,还是来日真的提拔金晖,盛和帝都没打算听取任何人的不同意见。
只是……这么一来,若干年后自己身死道消,秦放鹤振臂一呼,欺君罔上,又当如何?
“不会有那一天的。”盛和帝读懂了他的担忧,笃定道。
这种信任与其说是盛和帝针对秦放鹤本人的,倒不如说其中掺杂了天元帝半生的决断,以及秦放鹤这个人的特殊性的影响。
乍一看,他想要的很多,可细细追究起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但无论他说话还是做事,却始终在一个圈子里,不曾逾越。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枷锁,将这个人框了起来。
归根结底,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双向选择。
盛和帝读懂了傅芝最深层的担忧,傅芝也读懂了盛和帝的决心。
良久的沉默过后,傅芝慢慢说:“陛下洞若观火,自然比老臣看得更远,更清楚。”
一位君主都愿意冒险了,身为人臣,又能如何?
他只能看着,长久地看着,并衷心期望最担忧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朕如今的所有,皆是先生倾囊相授,”盛和帝微笑,“先生实在过谦了。”
傅芝谦逊笑道:“陛下过奖。陛下天分过人,青出于蓝,老臣早便没什么可教的了。”
当盛和帝是太子时,他和傅芝一样,首先是“臣”,自然会站在“臣”的立场看待问题,秦放鹤也好,金晖也罢,都算潜在对手,可能对他们造成实质性伤害。
但现在,不同了。
他是皇帝。
他高高在上,他俯视一切,所有这些人,都从对手瞬间转变为……工具,抑或是伙伴。
他们都将无条件向盛和帝效忠。
可傅芝还停留在原地。
他永远只能以臣子的身份参与进来,曾经的对手,永远是对手;曾经的威胁,也将继续是威胁。
所以稳定江山社稷之余,傅芝需要考虑提拔上来的这些人会不会危及自己,但盛和帝不必。
他只需要确认:如果用某个人,能不能取得预期的结果。
就像精打细算的商人,出发前一定要算一算,十两银子的本钱,能不能有得赚?赚多少?
只要赚的足够覆盖支出和辛劳,便大可以一试。
他输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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