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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犯王秀琴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这时,忽然有一支戴着特殊领章的持枪小队闯了进来,那些人不苟言笑,脸色绷得紧紧的,上前同审判长说了几句之后,就连审判长也愣住了,忙宣布休庭。

    蒋老坐在那里没有动,显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人上前来低头在蒋老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蒋东升敛眉听着,隐约听到一两句话,似乎是什么重要的嫌疑人死了。他还未听清,那边原本要被带走的蒋夫人忽然就晕厥在地上,幸好两边有人搀扶,但即便这样也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一时惹得众人哗然。

    邵云祥死了。

    他被关在医院几天,终日抱着他的那个花盆,对前来问话的人一句话也不理睬。他虽然不说话,但还是长着耳朵的,门外护士和警卫员不经意说出的几句话让他彻底断了自己之前的那个天真的念头。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想了很多,也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一个蒋夫人寂寞时的玩物,他的恋人更甚至数次试图杀了他们的孩子,现在他更是成了大家随意拿来当谈资的笑柄。

    他的自尊、他的爱情、他的幸福,一夕之间忽然全都没有了。

    对于一个对爱情抱着热烈信念的年轻人,邵云祥在他的爱情“死”了之后,选择了自杀。他抱着蒋夫人给他的那盆蔷薇,打破楼上窗户的玻璃,一同跳了下来,结束了二十一年的短暂生命。

    邵云祥的死是个意外,在现场取证的时候,工作人员忽然在碎裂的花盆里发现了一个用层层报纸包裹严密的小纸包,纸包里放着的是一把已经被泥土侵蚀的有些生锈的钥匙。

    纸包里的钥匙带着暗褐色的铁锈,像是被侵染了血迹一般,带着泥土腐烂和铁锈的味道。钥匙上刻着一串特定的数字,上报给上级单位之后,更是引来了一队持枪军人的严密看护。

    这队军人领子上带着特殊的领章,他们身上也比普通军人煞气更重一些,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煞气,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举手投足便可以杀人,这是开过刃的刀,是真正的杀人机器。

    钥匙得到上层的重视,一层层核查下来,钥匙最后打开的是蒋夫人埋藏在军区小楼墙壁缝隙里的一个特殊材质的档案盒,档案盒上标注着编号,里面竟然是当年苏教授曾留下的一份机密研究报告。那份研究报告只剩下一半的内容,被苏教授批注过的几张重要的纸页也精心留下了,显然是准备以后用的。

    苏教授这份研究报告曾经在那场政治活动刚开始时,在一片混乱中遗失,有传言曾数次提及这份丢失的报告跟苏教授当年“叛国”有关,还曾几次当做批斗的材料。因为苏教授父女已经无迹可查,蒋老这个姻亲便多次被组织谈话,更甚至被延长了下放劳动时间。

    钥匙的事,连卓公都惊动了。当年苏教授研究的方向是卫星航天领域,他的那份资料已经关系到国家安全。卓公考虑的不仅是一份资料,更想以此做为一个突破口,搬动至今仍在守旧的那些顽固势力,一来给当年受了屈辱的各领域知识分子正名,二来便是推动发展。

    卓公单独找了蒋老谈话,有了卓公的鼎力支持,蒋老更是盯紧了这个关键线索,一刻也不敢马虎,加快调查。

    外面局势突然紧张起来,王家兄弟偷偷摸摸的来找了蒋易安,对着脸色铁青的这个表弟有点腿肚子打转。蒋易安呵斥道:“之前不是说让你们想办法拿到那个花盆么!”

    王家兄弟小声道:“我们原本想趁机去拿的,可是那边看守的太严了,医院也不好进去……而且,而且你不是说可以慢慢来吗……”

    蒋易安脸色格外难看,他之前也并没有对一个小小的花盆在意,但是蒋夫人再三对他提起,所以也就随口嘱咐了王家兄弟一声。他万万没有想到,蒋夫人会在花盆里埋下这么一个祸根,这个钥匙带出的那份研究报告已经超过他的预想,现在的他拿在手里完全是一个烫手山芋——难怪,蒋夫人也曾多次有意无意告诉他,一定要等明年花开了再去拿。

    这份研究报告后面,一定还牵扯着另一个人,蒋易安对自己的母亲了解,以这个女人特有的小精明而言,她会一定会小心选好一个值得看重的科研军工人员,慢慢将资料散布给他。像是一个带毒诱饵,研究学术的人可以对金钱对权力不动心,但是对这样超前的研究报告无法置之不顾,等到那人开始接手资料,便是他成为蒋夫人手下棋子任由她摆布的那一天。

    王家兄弟还在一边惴惴不安,他们身份受到限制,无法打听到更多的内幕,而最近的消息蒋易安显然并不乐意同他们分享,他们能做的只是小心弓腰站在一旁忍受蒋易安的怒火。

    蒋易安烦躁的转了两圈,看到他们那样又忍不住心烦,他知道上面也严查,蒋夫人这次是彻底没了翻身希望,一旦他失去母亲的扶持,甚至因母亲的关系被蒋家排斥,王家两个表兄弟也未必会这么听话了。蒋易安拧起眉头,对他们两个道:“朱建康现在去津市了吧?你们俩跟过去,我这有笔钱你们拿着,务必跟好了他,朱少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也都想办法弄给他。”

    王家兄弟对视一眼,小心应了一声是。

    蒋易安打发了王家两个表兄弟去津市,这跟他原来定的计划差不多,倒是也没让王家兄弟起疑心。朱建康虽然解除了门禁,但是家里不许他在京城胡闹,他便溜去了不远的津市,那边也相对宽松一些。蒋易安寒假想跟朱家少爷套套近乎,却没想母亲弄出了这样大的麻烦,一时被绊住了手脚。

    他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掌心的纹路已经乱了,原本蒋夫人曾经笑着指给他看的几道代表运势的线,乱成了一片,零碎无法整合。

    钥匙引出的那份调查报告很快就有了结果,这次安全局远赴内蒙额济纳旗,在戈壁大漠中带出了一位军工人员。

    这个大漠中荒凉偏僻的军工小镇,曾出过第一枚导弹,也是航天项目的诞生地。浓重政治意味的标语还涂写在矮小建筑的墙壁上,除此之外,物质上贫穷的一无所有。

    那位军工人员被找到时,还在实验室里做着实验,他两眼通红,像是常年未能睡好的模样。在看到门口那队持枪军人的时候,也只是沙哑着嗓子提出了一个渺小的要求,“请,让我记录下最后一个实验数据。”

    军工人员名叫孙伟文,他不过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在这片荒芜大漠上坚持了十五年。他把自己最好的青春献给了祖国和他热爱的科研事业,同时在心里也压下了一个折磨得他痛苦不堪的秘密。在被带到军事法庭上时,他甚至感觉松了一口气,埋藏多年的心事终于有了忏悔的机会。

    “我是一个小偷。”孙伟文缓缓开口,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读书人特有的古板和负罪的痛苦微微扭曲起来。“我在72年来京城开会的时候,偶然间接触了一个叫王德贵的人,他说这是无意中得到的废纸,便送给了我。我拿到那部分研究报告之后很激动,我非常佩服那位先生的才智和想法,我无法控制自己看下去……我按照那份材料上研制了十年,得到了几次嘉奖的机会,但是我都拒绝了。我无法接受奖励,因为这些都是我窃取了那位先生的成果。我感到非常痛苦,每次想到都很煎熬,我对不起那位先生……”

    孙伟文诉说的缓慢,语调无法控制的颤抖着,他当了十年的小偷,自己背负的也越来越重。苏联技术人员的突然撤离,再加上那场政治运动波及深远,他们这些戈壁大漠里的航天人简直就是抱着信念在苦熬。那份研究报告的突然出现,就像是在渴了很久的人面前冒出的一个绿洲,他怎能不动心?

    “王德贵之后有要求过你做什么事吗?”

    孙伟文摇了摇头,有些茫然道:“没有了,我来京城开会的时间很少,最近三年都没有来,也没有联系过他。哦,他曾经给我写过两封信,我都带来了。”

    孙伟文交出的信函里并没有提出什么特殊要求,只是简单的朋友间问候,旁边的人拿去取证,并翻找出王德贵遗留下的物品对照,的确是他的字。

    这个王德贵正是蒋夫人的本家表弟,已经因经济犯罪问题枪毙了,这件事的矛头便对准了蒋夫人——没有人比她更有条件拿到这份研究报告,当年苏教授被关押起来,他的不少物品都是由女儿苏荷收起来的。蒋夫人当年同苏荷姐妹相称,更是频繁进入蒋家小楼,后来更甚至同蒋宏有了夫妻关系,这份材料的丢失与她无法摆脱关系。

    孙伟文被铐上双手带走的时候,眼睛红肿,他咬着唇对着台子上放着的另外半份他未曾见过的研究报告,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是他的老师,而他是一个未经老师允许擅自动用了老师物品的人,知识分子骨子里对这样的事是十分排斥的,他们清高,但也格外的尊师重道。那样的大环境下他无法不去研究,但是内心的痛苦是无人能领会的。

    蒋夫人的第二次审查很快就开始了,这一次因为涉及国家机密并没有对军内公开,旁听的人也非常少。审理匆匆就结束了,结果是冷冰冰的两个字:枪决。

    蒋夫人怀有身孕,特许她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再行刑,她出来的那一刻脸色灰白,毫无血色。

    蒋东升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去送夏阳和曾老爷去车站,王小虎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显然这个消息尚在保密范围之内。

    蒋东升提着行李的手略微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淡淡道:“我知道了。”

    夏阳扶着曾姥爷上车坐好,买的位置是卧铺,绿皮慢车走两天三夜也就到家了。蒋东升过来给夏阳放好了行李,又提了一兜水果放在中间的小桌子上,叮嘱他路上要注意的事儿。

    上车的人陆续多起来,夏阳跟在蒋东升身后看着他迈步要下车,忽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摆,皱眉道:“真不用我留下来陪你?蒋东升,你一个人行吗……”

    蒋东升回头揉了揉夏阳脑袋,笑了道:“行,你放心吧。”

    他这话没有丝毫留夏阳的意思,夏阳心里那份疑惑更重了,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火车缓缓开了,夏阳站在门口,透过那小片的玻璃往外看,蒋东升手插在大衣兜里转身就走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像是要去做一件早已做好决定的大事。

    小剧场:

    “复仇一”篇:

    蒋夫人:你……!!

    蒋东升(抓住):事到如今,也该算算总账了。

    130、“疯子”

    老旧的火车走的很慢,夏阳一路拧着眉头沉默不语,往往顾白蕊问三五句才支吾一声。他心思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心慌的厉害。

    火车哐啷哐啷的声响在黑夜里一直不曾停歇,夏阳躺在卧铺上和衣而眠,他睡的并不安稳,眉头紧皱着像是做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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