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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谁人不知这天下恐怕即将动荡?是以,年宴之上,不过浮华流于表面,内里却是实打实的心忧与惴惴。
因着近来的时局动荡,赴宴的朝臣们大多只身而来,不曾携同家眷,年宴便也冷清了些。加之没有天子坐镇,众人皆有些兴致缺缺。所幸今年的歌舞排的甚好,不知宫中哪位管事想出的点子,今岁年宴上的歌舞,不再是清一色的美艳舞姬,却是换作了男子。
前一个奏乐节目结束,歌姬乐师退去,便见百余男子身着铠甲,腰间佩一把长剑,一派兵将打扮,井然有序地进了宴厅来。
群臣大惊,甚至有那性子急的当即喊道:“大胆!竟敢佩剑入殿,年宴之上岂容尔等放肆!”又喊,“禁卫军何在?还不将他们拿下?”
他甫一喊完,却听见一个吊儿郎当的调子慢悠悠道:“张大人,切莫慌张。这是我等今年新想出的花样,用来在老王爷面前献丑一番,讨他老人家欢心的。本想着他老人家当年也是战场上一位枭雄,便绞尽脑汁将战事融入歌舞之中,效仿古人编了这一曲入阵舞,只可惜,老王爷宫里的总管方才来告知,他老人家今日身子不大爽利,又记挂着皇上,闹脾气不来了。只是这歌舞既已编排完毕,总没有撤下的道理,便只好在诸位面前献丑了。”
一番话说完,众人始知虚惊一场,那位张大人笑道:“原是如此,怪老夫大惊小怪了。”
之前那说话的便是蒋钰,随意摆了摆手,道:“无妨。”又朝大殿中央的百余将士道:“开始吧。”
话音一落,乐师将琵琶奏响,裂帛之声仿佛破空而来,凭空增添几分铿锵之势。将士们所站的方位布阵几经变幻,只是腰间长剑仍未出鞘,叫一直揪紧了心弦的人们暗中松了口气。
琵琶与古筝的合奏到了最紧迫之时,听者的心也不禁提起,一个音节方落,下一个和音还未弹出,却见长剑出鞘,百余道冷光森然乍露。看那一个个惊吓得面目苍白,蒋钰揶揄笑道:“诸位莫慌,剑是假的,莫说是皮肉,便是头发丝恐怕它也斩不断。放心便是。”
话虽如此,内行人却怎会看不出?若说斩不断,恐怕得是铜皮铁骨吧!
一直护在顾连宸身侧的两名侍卫不动声色地向他们的主子靠拢几分,以防不测。
一舞毕,掌声四起,将士们分散开来,本以为是还有什么安排,却见一群舞姬本要入殿,却被门口几名身着铠甲之人挡回。“嘭”的一声,殿门被关上,分明这精心编排的节目已经结束,而如今,却是要上演另一出“好戏”了。
“蒋少将军,这是何意?或者,二皇弟,为兄是否要问问你,这是何意?”刺向顾连宸的长剑被两名侍卫挡回,却苦于入殿时卸去了武器而处处受制,终于被另两人制住。对于架在自个儿颈间的长剑似是毫不在意,顾连宸淡笑着开口。
在场近半数朝臣的脖子上,俱是一把森森冷剑,为保性命半点不敢动弹,原本想要出口的一句句“乱臣贼子”全数被吓回腹中。
“大皇子此言差矣,此话还是得我等来问。”蒋钰起身,踱步至顾连宸面前,轻轻挑开他脖子上的长剑。“除夕之日,着实是个好日子,大皇子,您说是也不是?”
顾连宸双目直视着他,等着他的下文。蒋钰笑,朝被挟持的众人道:“诸位可知?你们一心拥护的大皇子,此时心中惦记着什么?”不过一瞬,他却又顾自摆手,“罢了,料你们也想不出,不妨直言,他此时惦念着的,是围困这皇宫内外的五万禁卫军,数着时辰,等他们破门而入,取了我们之中某些人的项上人头。大皇子,我猜的可对?”
“蒋少将军,口说无凭。”顾连宸一惊,强自镇定下来,迎着蒋钰的视线看回去。
“大皇子不愧为大皇子,到这份儿上了,嫡长子的气魄当真令人佩服。不过,咱们打个赌吧,赌你过了子时三刻,还能不能守住这一份气魄!”
“顾连卿!”顾连宸猛地看向顾连卿的位置,“你做了什么?”
顾连卿不看他,只静静地坐在原处,似在等待着什么。时间仿佛自这一刻起走得缓慢,殿外的厮杀之声透过门窗缝隙传进来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直叫人不寒而栗。
殿内众人都在等,等最后推门而入的,究竟是哪一个。
兵戈之声渐渐平息,一道影子贴近了大门,便连蒋钰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待看清推门之人的一张熟悉面孔时,终于松下一口气。而与他相反的,顾连宸却是面如死灰。
“你如何知道的?”
“若我是你,也会觉得这是个好时机。”顾连卿起身,缓步出了殿外。若说他们兄弟二人有何相似,这便算其一吧,易地而处,连谋划逼宫的时辰都会选的一模一样。
可其实,哪怕猜到了,也是不敢确认的,只是某日前往尹府时,在路旁酒肆中见到了几张熟面孔,听见了一句似是而非的醉话,便就此上了心。那几人是禁卫军中官职不算小的统领,平日贪酒,接到年宴围守皇宫的命令后,醉酒之下,不知哪个骂了一句:“他娘的!自个儿想着坐他老子的位子,大过年的平白叫我们为他拼死拼活!”后来那人虽被同伴拉走,却为时已晚。
说来,那日尹修无意中听见的也只是个大概,最先谋划逼宫的并非顾连卿,而是顾连宸。逼宫太过血腥,顾连卿本不想用,可最终,却是一场将计就计。
凡此种种,只能叹一句,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