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孩子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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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的冬天很长，一般从旧年的十月到来年的三月，有一次四月还下起雪来。这儿的冬天也很冷，气温最低时可以到零下四十度，皮肤裸露在空气中就会感到针刺般的疼痛。在这种气候下，四五个月大地冻雪覆盖是毫不足奇的。若不是每次大雪后笨重的扫雪车在道路上来来回回，这儿的一切就全部包裹在冰雪中了。
现在是二月中。今年暖得早些，这周气温就回升到了零度之上，积雪开始消融。几天功夫，道旁的一切就陆陆续续显露出久藏的原来模样。当我看到冰雪下的草坪时，正和一个新认识的女孩子在道上散步。
几天前还一片纯白的草坪如今斑驳陆离。有些地方的雪依然很厚，依然是白色，可惜脏了，雪粒中掺杂了黑色的断枝和尘土，不再是一片纯白。有些地方的雪已经化尽了，露出了地上的草，绿色中夹着黄色。有些地方，雪化得只剩下一层薄冰；半透明的冰面中冻着很多落叶，那种在秋风中飘转而下的深红色的落叶；透过薄薄的冰面，望得见底下的草，也是绿色中夹着黄色。
是绿色中夹着黄色，不是黄色中夹着绿色，是绿肥黄瘦。
寒冬的冰雪融化之后，草坪上不应该是枯黄一片吗？
原来，皑皑白雪覆盖着青茎碧草！
这些绿草从哪儿来的？是去年初冬大雪时被封冻的，还是今年开春之后在冰雪下悄悄生长出来的？
是旧年的，还是新年的呢？
我为这个发现惊喜不已，急切地想与别人分享，也急切地想问他们这个让我着迷的问题。
“哎，你看见了吗？原来，雪底下埋了这么多青草。整个冬天，我每天从这儿走过几回，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我指给身边的女孩看我的发现。
“嗯。”她看了一眼，轻答一声，脸上闪过笑。
我很高兴，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些青草是去年活下来的，还是今年在雪底下新长出来的吗？”
“不知道”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了我一阵，只淡淡地答了我三个字。
我有些失望了。
原来她对这些青草没有兴趣啊，刚才只是出于礼貌，还以为她会和我一样雀跃呢。
“哦，我只是好奇，问一下，想说不定你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
是啊，哪有人会关心这种事呢？也不是完全没有！我突然想到有人问过一个跟这很类似的问题，问题中也有冬天和冰雪。太巧了吧！
我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有些犹豫，但心里很高兴，还是说了实话。“有一个很有名的美国人写过一本很有名的书，在书里他让主人公问了一个和我刚才问的很相似的问题。那个主人公问出租车司机：‘你知道纽约城中央公园南头浅水湖里的那些鸭子在冬天湖水封冻以后都上哪儿去了吗？’”
我凭着记忆复述完这个问题以后又笑了起来。
女孩这次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更奇怪的眼光盯着我看了一段更长的时间。
那次散步以后，女孩没有再找我，我也没有再去约她。我们就没有再见面。
后来，介绍我们认识的朋友告诉我，女孩觉得我不成熟，像一个小孩子，尽关心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哎，其实，我已经长大了。”我笑着，突然有些忧伤。“只是在某些不多的时候，我依然是个孩子，而她正好碰到了其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