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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笙站在比他低七八尺的地方,抬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傀儡师,发现这个盲人一直空洞茫然的眼里,陡然闪过闪电般雪亮的光,触目惊心。

    她努力在齐膝深的雪中跋涉,跨上了最后的雪坎,和苏摩并肩站着。绝顶之上的风是猛烈的,吹得她睁不开眼睛。然而,当她站定后、顺着他的手看向脚下的大地,陡然间不由自主地脱口轻呼。太阳还没有升起,但是晨曦的微光已经笼罩了大地。站在万仞绝顶之上,俯瞰脚下的土地,神秘的新大陆在黎明中露出真容,呈现出奇异而美丽的色彩:青色、蓝色、砂色交错着,宛如一张纵横编织成的巨大毯子,铺向天的尽头。大陆的中心似乎有巨大的湖泊,在晨曦里,宛如被天神撒上了零散的珍珠,发出璀璨的光芒。

    云荒。那便是中州人多少代以来众口相传的云荒大地?

    “那就是云荒?那就是云荒!”那笙惊喜交加的叫了起来,多少个日夜的劳累都烟消云散,她揉揉眼睛,拍着手跳脚“苏摩!苏摩!那就是云荒么?我们我们终于到了!”

    傀儡师听着她在一边大叫大笑,眼里却是闪过微弱的冷笑——云荒,哪里是那些中州人传说中的桃源?那不过是另一个纷乱的中州罢了。这个东巴少女,委实高兴得太早了

    然而,他只道:“要过了前面的天阙,才算是真正到了云荒。”

    “天阙?”那笙怔了怔,想起了故老相传中说过:在慕士塔格雪山之后,便是去往云荒洲唯一的入口:天阙。只有过了那座山,才算是真正到达了传说之地。一想起前方居然还有艰险,她的喜悦就去掉了大半,苦着脸站在雪山顶上,看着脚下近在咫尺的大陆,吸了一口气,勉力振作精神:“天阙?天阙在哪儿啊?”

    苏摩站在山颠,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似乎对于云荒大陆了如指掌。他的手指指着山下的某一处,脸色忽然起了无可抑制的细微变化:“看到那个镜湖么?湖中心有一座白塔——它就是整个云荒大陆的中心天阙,在它的正东方。”

    “哪里有什么塔就是有,站在这里怎么看得见?”那笙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嘀咕着,目光在大地上逡巡。忽然间,她的目光凝滞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

    天地的尽头,笼罩着清晨的薄云,云的背后有霞光瑞气。然而,天尽头的云团中,仿佛有一条云缓缓下垂,如虹一般、接触着云荒大地上的大片碧水。晨光中,那条白色下垂的云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彻方圆数百里的大地。

    那笙看着极远处天地间那一条垂云,结结巴巴、口吃得几乎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什么、什么!你、你说,那是那是一座、一座塔?!”

    “你看到了?那就是号称云荒州之‘心’的伽蓝白塔”听到少女这样不可思议的语气,苏摩反而低着头笑了笑,笑容里有诸多感慨“多少年了它还在这里。多少人、多少国家都覆亡了,只有它还在。”

    “怎么、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塔?那得花多少力气造啊!”渐渐亮起来的天光里,站在万仞雪峰顶上,那笙完全忘记了身上的寒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喃喃自语“果然云荒住的都是仙人吧?这么高的塔,中州人可造不出来。”

    “白塔在云荒洲的镜湖上。镜湖方圆三万顷,空桑人的国都伽蓝圣城、就在湖中心。”仿佛在回忆着脑中记住的资料,傀儡师将木偶抱在怀里,面向云荒低低道“白塔高六万四千尺,底座占地十顷,占了都城十分之一的面积——大约七千年前,空桑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开创毗陵王朝的星尊帝西华听从了大司命的意见,用九百位处子的血向上天祭献,然后分葬白塔基座六方,驱三十万民众历时七十年,才在号称云荒洲中心的地方、建起了这座通天白塔。”

    “啊?干吗要造这么高?”那笙虽然对这一奇景目眩神迷,却忍不住问“连爬上去都要费好多功夫吧?又不是真的能通天。”

    “那些空桑人、从来都自以为他们有通天之能。”苏摩蓦然冷笑起来,讥讽“后来造到了六万四千尺的时候,发生了一次坍塌,近万名工匠死去。星尊帝大怒,杀死了匠作监总管以下两百名监工,再度以一千八百名名童男童女祭献上天,重新加派人手开工——这一次超过了原来的高度,到了七万尺。结果再度发生坍塌,塌下去六千尺,还是回到了原来的高度这样的事情一共发生了五次,无论献上多少生灵,伽蓝白塔始终只能达到六万四千尺的高度。”

    “哎,看来是老天只许他们盖到那么高——那个皇帝可真倔。”初见的惊喜过去,那笙终于重新感到了寒冷,抱着肩在雪地中发抖“造得这么高,又有什么用呢?”

    傀儡师空洞的眼睛看着云荒大地,眼里有嘲讽的光:“空桑的大司命说:白塔造得越高,就离天人住的地方越近。那么司命和神官的祈祷就更容易被天帝听见。”

    “哦,可是看来,天帝原来不喜欢他们靠的太近了”冻得哆嗦,但是那笙依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说什么‘空桑’?云荒原来和中州一样、也有国家的啊?”

    “当然有——你们以为云荒真的是桃花源么?”苏摩摇摇头,冷笑起来,他回过身去,面对着来时的东方世界,抬手遥点那一片中州土地“以天阙为界,云荒和中州分隔两侧但是,天阙就像是镜子,云荒和中州、就像镜内外的两个影像罢了——不过,如今空桑也已经亡国了吧?”

    “不要说了。再说,我都觉得自己是白来这一趟了!”那笙郁闷起来,跳着脚暖和自己的身子,嘟起了嘴“天阙天阙,到底哪个是天阙呀!”

    “跟你说了,就是白塔正东方的那一座山。”苏摩回答。

    那笙低下头去,看着脚下的大地,以白塔为中心辨别着方位,目光在大地上逡巡许久,终于落到了面前不远处,忽然跳了起来:“什么?你说那个小山就是天阙?见鬼,天阙不是该比这个雪山还高么?喂喂,你是不是记错方位了,这个小土坡怎么会是天阙?”

    “天阙本来就不过一千尺高”苏摩懒得理她,只说了一句“别小看这小土坡,那里死的人可不比这座雪山上少了。你能一个人过去,就算你厉害。”

    “”看到雪山下那片翠绿茂盛的丘陵,少女蓦然间感觉到了奇异的压迫力,忽然间就说不出话来——这片起伏的山林里,居然有着比苗疆丛林还浓郁的诡气和杀意!

    “现在你给我好好听着,我只说一遍,说完了我们各走各路。”感觉到脸上的暖意越来越浓,知道旭日就要跃出云层,苏摩陡然间加快了语速“以白塔为中心,它的正东方,是天阙。你如果能活着走出天阙,就顺着山下的水流往西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那里的名称,是‘泽之国’。然后你想接着去哪里,就可以问那里的人。”

    “我我要跟着你过天阙!”已经对山下那座小土丘感到了恐惧,那笙忍不住抓住了傀儡师的手“反正你也要走这条路的是不是?你带我一起走嘛!”

    “就算我要走这条路,但为什么要带你一起走。”苏摩蓦然冷笑起来,嫌恶地挣开了她的手“人总是那么贪心么?对那一碗饭的好意,我已经回报得够了——太阳出来了,要尽快下山,不要说我没警告你。”

    那笙被他那一甩甩得踉跄后退,幸亏雪地松软,跌倒也不见得痛。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陡然翻脸不认人的年轻傀儡师,讷讷道:“贪心?我们我们一路同行,其他人都死了,难道我们不应该相互帮助么?”

    “相互帮助?”苏摩忽然笑了起来,然而脸色却是讥诮的“说的好听你能帮我什么呢?从来没有人帮过我。而我为什么又要帮你呢?”

    “你眼睛看不见,我可以帮你认路啊。”看着傀儡师空洞的眼睛,那笙挣着从雪地上爬起来“你你这样子摸索着下山,怎么行呢?”

    苏摩怔了一下,忽然又笑了:“哦,对。我都忘了自己是个瞎子了——”然而笑容未敛,他的脸色却变得意味深长:“但是,你觉得我真的像是需要带路的人么?”

    那笙被他问得怔住,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眸子是奇异的深碧色,倒是有点像苗疆的土人。然而他的眼睛却是空洞的,没有底,总是散淡没有聚焦点的样子。然而,在你看向他的时候,却会觉得他也在看你。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东西呢?

    “哎呀!太阳升起来了!”迟疑之间,她忽然回头,看着东方欢呼“好漂亮!”

    苏摩下意识的回头,迎向冰雪上旭日的光芒。

    ——那一个瞬间,那笙看到了:在这个傀儡师迎面向着初升旭日的刹那,他的眼睛依旧是空茫一片的,那样激烈刺目的光芒,居然没有让他的瞳孔有一丝的变化。

    “原来你真的是个盲人。”那笙小小的诡计得逞了,她有些庆幸,又有些怜悯地看向他“你难道不需要人带路么?我帮你,你帮我,一起过了天阙,不就扯平了?”

    “你算计我?”还不等她笑语落地,苏摩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甚至有一丝狰狞的意味,吓得那笙不自禁倒退两步,然而她刚一退开,苏摩的手已经探出,扣住了她的咽喉,将她狠狠甩在一边。

    等她惊魂方定、抚着喉咙从雪地上挣起的时候,只见年轻的盲人傀儡师已经大踏步从山顶扬长而去,再也不理这个曾经同行的伙伴。

    她惊骇地睁大了眼睛:苏摩从齐膝深的雪上走过,非但没有陷入雪中半分,在他踩踏过的积雪上、居然都没有留下一个足迹!

    他、他是神仙么?怪不得他说起云荒洲来了如指掌,原来,他也是云荒上面居住的神仙么?

    “阿诺,带路。”走出几步,手指轻动之间,怀中几声磕嗒声,木偶的手脚都已经被装好,苏摩轻轻吩咐了一句,怀中的小偶人仿佛囚鸟出笼,欢天喜地的一个筋斗翻落地面,伸伸手、踢踢腿,然后在雪地上跳跃前行起来,磕嗒磕嗒,轻快异常。

    那笙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难道,苏摩就是靠着这个木偶带路?

    在东巴少女愕然的瞬间,那个拔脚走开的小偶人忽然间回头,对着雪地上的她咧开嘴角,诡秘的笑了笑。

    “哎呀!”看到那个叫阿诺的小偶人诡秘的笑容,那笙依然觉得说不出的心寒,再度忍不住惊呼出来。

    然而不等她惊呼落地,阿诺蹦蹦跳跳地带着苏摩,已经风也似地消失在冰峰积雪中。

    万年不化的雪山顶上,天风呼啸,苍鹰盘旋,空茫茫的一片恐惧的白,天地间,除了那些雪下的尸体,便只剩了她一人。

    那笙有些恐惧地站了起来,哆嗦着抱紧自己的肩膀,又冷又饿——无论怎么说,还是先要找到路下山去吧?不然,便是要活生生的冻死在雪山上了。

    天光慢慢强了起来,云荒的日出和中州毫无二致,只是在她这个远方来客看来,太阳照耀的这片土地、笼罩着说不出的神秘与瑰丽。四面都是海,五色错杂的土地上,尽头却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宛如一只湛蓝的眼睛,闪烁着看着上苍——而湖中的那个城市和巨大的白塔,则像是蓝眼睛的瞳仁了。

    “好美啊”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笙忍不住脱口赞叹,鼓励自己似的举起手臂,大呼“云荒!云荒!我一定要去云荒!”

    东巴少女清脆的呼声响彻空山,震得积雪簌簌落下。

    “啊?”那笙连忙捂住嘴“可别弄得雪崩了。苏摩不在可没人救你了啊,笨蛋。”

    她振作精神,看着脚下的雪山,寻找下山的路——苏摩方才走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她只循着走了十丈左右、就已记不住他走的路线,一时间不由犹豫起来,不知道哪些是可以落脚的实地,哪些浮雪之下又是冰沟和裂缝。看得时间稍久,她就觉得头晕目眩起来,那一大片刺目的白让她眼睛痛的要命。

    太阳升的越来越高了,让这千年积雪的山顶都有些微的暖意,天也是晴朗的,没有雪暴和飓风袭来的预兆——这慕士塔格峰的西坡,可比来时的东面好多了。看来,就算没有苏摩帮忙,只要自己小心一些,天黑之前还是可以到达雪线以下的山腰。

    那笙心里暗自庆幸,一边小心翼翼的寻找着落脚点,慢慢从雪山顶峰上往下走。

    忽然间,她听到了身后一片轻微的“簌簌”声,仿佛积雪在一层层的抖落。

    “谁?”那笙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以为能碰到同行的幸存者,瞬乎转头看向背后——然而慕士塔格雪山上空空荡荡,只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没有丝毫人的气息。

    “听错了么?但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活动的声音呀。”少女怔怔的回首,有些惊疑不定地继续摸索着下山的路。

    然而,在她转头之后,簌簌声却又响了起来,渐渐地越来越密,仿佛有无数的东西在活动着,声音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到后来居然四野间到处都是同样的声音,诡异可怖。

    “什么是什么?”通灵的东巴少女陡然间感觉到了极其可怕的邪意,然而四顾雪山上除了厚厚的积雪却空无一物。旭日升起,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然而她却在这看不到然而却无所不在的邪气中、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太阳出来了,要尽快下山,不要说我没警告你。”

    ——忽然间,苏摩的警告冷冷回响在耳侧。

    那不是笑话么?太阳出来了,为什么要尽快下山?那个时候,她只是对这个怪人说出的又一句惊人之语暗自嘲笑,就略了过去。

    然而此刻,听到满山遍野的奇异簌簌声,感受到慢慢迫近的诡异气息,东巴少女陡然间有不祥的直觉,再也不顾前方是不是可走的路,用尽力气在雪地中拔脚狂奔,跌跌撞撞。

    忽然间,她被绊了一跤。雪层被踢散,露出了一具青白色的僵硬的尸体,样貌是中州人,然而却穿着似乎是上古的衣服,不知是多少年前为了到达天阙而死在半途的旅人。

    “这座山是你们中州人的坟场。”苏摩的话又响起在耳畔。

    那笙连惊叫都没有时间,连忙挣扎着起身,继续往山下踉跄而逃——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要来了。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强烈的预感和惧意让通灵的少女选择了不顾一切地逃离,然而,她的脚被拉住了。

    那笙下意识的望向身后,陡然间再也忍不住地惊叫起来:“啊!啊啊啊——”

    被冻得变成透明青白色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足踝,那个匍匐在雪下的僵硬的尸体忽然缓缓动了起来,一只手握住她的足踝,另一只手撑住地面,身体慢慢从雪层底下撑起。

    那分明是个古人,衣饰着装完全不是如今中州人的样子,脸和手都已经僵硬苍白得几乎透明,可以看见皮肤下面的淡蓝色血脉。也不知道在雪下埋藏了多少年。它的关节似乎全不好使了,整个身子是直直地撑起,让压着它的厚厚积雪簌簌而落。

    “鬼!鬼啊——”僵尸苍白浑浊的眼睛看过来时,那笙终于心胆俱裂地大叫起来,拼命挣扎着,想把脚上的靴子连同绑腿一起踢掉。然而爬雪山前她做的准备实在是细致认真到家了,无论她怎样用力,居然脚始终还是被绑腿紧紧捆着,挣不出来。

    “完了”那笙心中哀呼一声,感觉到抓着她足踝的手蓦然用力,将她往后面拖去。她只好用力攀住了一块冰柱,死不放手,却不知以自己的力气,能够坚持到几时。

    然而周围的簌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仿佛无数东西在雪层下活动。

    那笙忍不住抬头四顾,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

    整片的山都在动!积雪被抖落,雪下面,一个个面色惨白、木无表情的僵尸纷纷破雪而出——各式各样的上古装束的死人,满山遍野都是死白死白的脸。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从慕士塔格雪山背面升起,把光芒撒满了大地,即使这万年积雪的绝顶上,也能感觉到微微的暖意。然而阳光照射在那笙身上,她只觉得绝望的彻骨寒冷。她要死在这里了么?跋涉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云荒大地已经近在咫尺,难道她却要死在这里?

    ——连天阙都无法到达,更罔论踏上那一片可望不可即的神秘土地。

    不甘心不甘心啊。死也不甘心!

    东巴少女暗自咬紧了牙,缓缓放开了一只攀着冰柱的手,伸入怀中,握住了随身带着的苗刀——就算留下一只脚在慕士塔格雪山,也比葬身在这里好吧?她深吸了口气,蓦然放开了手,任自己被僵尸拖得往后滑出,陡然回首就是一刀!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那只拉住她足踝的僵冷的手忽然松开了。

    她那一刀紧急收力,然而没有练过武功,根本无法收发自如,刀锋还是划破了厚厚的绑腿,脚踝上传来了一阵微痛,应该是割破了肌肤。

    但是,总算是自由了。

    那笙来不及多想,就是一屈膝站了起来。然而准备拔脚逃命的她、陡然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太阳已经从雪山背后升起,光辉洒落大地,万年不化的积雪映射出晶莹的光。

    然而,那些满山遍野的僵尸,忽然都面朝东方跪了下去,对着从山顶升起的旭日高高举起了双臂。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冻成白玺土一样的嘴巴开合着,发出含混不清的呼噜声,对着太阳张开了双手。雪山上,那些高举的手臂林立着,触目惊心。

    那些僵尸那些僵尸是在膜拜太阳?

    那笙只张大嘴巴发了刹那的呆,立刻就回过神来,在那些林立的手臂中慌不择路的奔逃。她要逃,她要逃!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逃跑,一定会被那些僵尸吃掉

    她在齐膝深的雪里连滚带爬往下走,根本不敢去看那些死人僵硬无表情的脸和浑浊的眼球。尖利的冰划破了她的手掌和耳朵,她丝毫不顾,只是手脚并用地往下滚去,从那些跪拜的僵尸中穿过。

    然而奇怪的是,那些僵尸只是面朝山顶跪着,双手向天举起,喉咙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噜噜声,已经分辨不出瞳仁的浑浊眼睛直直地仰视着雪山之巅上刺眼的太阳,对于面前狼狈奔逃的活生生的少女视如不见。

    “说不定冻了几千年,它们都成瞎子了。”

    一个想法忽然就从那笙脑中冒了出来,东巴少女横眼看了一下身侧的僵尸,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连忙一脚踩过一个僵尸平放在雪地上的小腿,跳到了一个雪沟里。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僵尸们林立的手臂忽然放下了!它们从雪地上迟缓地站了起来,举止僵硬,关节发出吱嘎的响声。然后三三两两的,那些全身挂满零落积雪的僵尸在雪坡上四处游荡了起来,弯着腰在雪地上拨拉着。

    那笙还没猜透它们在干吗,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僵尸拨开积雪,从雪下拉出了一件事物来。登时,它周围的僵尸都围了上去,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噜噜身,七八只青白干冷的伸了过去,呼啦啦向各个方向一扯,放入口中大嚼起来。

    等看清楚雪下拖出的是一具新死的尸体时,那笙连忙拿手把自己的惊呼硬生生捂在嘴里。看到那些僵尸扯开尸体,将尸块津津有味的咀嚼,她全身一阵寒颤,只觉肠胃开始激烈翻覆起来。

    “呃”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从藏身的雪沟里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急奔。

    她方一起身,那群觅食的僵尸们就惊觉,纷纷回过身,灰白浑浊的眼球看着逃跑的她,喀嚓喀嚓地,大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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