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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九月十三,晨。
暗有雾。
太平客栈饭厅里,看起来好象真的很太平。
大家都太太平平地坐着,看起来都好象很客气的样子。
尤其是狼君子更客气。
最不客气的是小马.眼睛一直瞪着他,拳头随时都准备打出去。
温良玉好象根本没看见,微笑着道:“这一夜各位辛苦了。”
小马:“哼!”蓝兰嫣然道:“辛苦虽然辛苦了一点.现在大家总算还都狠太平。”
温良玉道:“郝老板!”
生意人立刻赶过来.陪着笑道:“小的在。”
温良玉道:“先去做些点心小菜来,再去温几厅酒,账算我的。”
郝生意道:“是!”小马忽然冷笑.道:“郝生意的生意虽然做成了,你的好生意却还没有做成,何必先请客?”
温玉良笑道:“生意归生意,请客归请客,怎么能混为一谈?”
小马道:“就算生意做不成.客你也要请?”
温良玉道:“各位远来,在下多少总得尽一点地主之谊。”
小马道:“好,拿大碗来!”
蓝兰柔声道:“你一夜没有睡,肚子又是空的,最好少喝点。”
小马道:“不喝白不喝,喝死算了!”
温良玉抚掌笑道:“正该如此,现在若不多喝些,待到没有了拳头时,喝酒就不太方便了。”
小马道:“你真的想要我这双拳头?”
温良玉微笑。
小马道:“好,我给你!”
一句话没说完,他的拳头已打了过去。
他的拳头不但准,而且快。
快得要命。
谁知温良玉好象早就算准了这一着,身子一滚,连人带凳子都到了八九尺外。他并没有生气,还是带着微笑道:“酒还没有喝,难道阁下就已醉了?”蓝兰道:“他没有醉。”
温良玉并不反对,也不争辩,道:“也许他只不过天生喜欢揍人而已。”蓝兰笑了笑,笑得很迷人,道:“你又错了。”
温良玉道:“哦?”蓝兰道:“他并不喜欢揍人,他只不过真的喜欢揍你!”
温良玉道:“哦?”蓝兰道:“不但他喜欢揍你,这里的人只怕个个都很想揍你!”
常无意道:“我不想。”
蓝兰道:“你真的不想?”
常无意道:“我只想剥他的皮!”
温良玉还是不生气.还是带着笑道:“听说令弟的病很重?”
蓝兰道:“嗯。”温良玉道:“令弟真的是姑娘嫡亲的弟弟?”
蓝兰道:“嗯。”温良玉道“这位马公子也是?”
蓝兰摇摇头。
温良玉道:“那么令弟的一条命,难道还比不上他的一双拳头?”
蓝兰道:“只可惜他的拳头是长在他自己的手上的。”
温良玉笑了笑,道:“姑娘这么说,就未免太谦虚了。”
蓝兰道:“为什么?”
温五良:“姑娘的暗器功夫精绝,在下平生未见!”
他一句话就揭破了她的秘密,蓝兰的脸色居然没有变,道:“阁下果然好眼力。”温良玉道:‘姑娘身旁的几位小妹妹,也全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若想要什么人的一个拳头,只不过象是探囊取物而已。”
蓝兰也笑了笑.道:“我们现在若是想要你的一个拳头,是不是也象探囊取物呢?”温良玉笑得已有点不太自然,道:“看来在下这趟生意是真的做不成了。”蓝兰淡淡道:“好象是的。”
温良玉道:“却不知姑娘何时离开这里?”
蓝兰道:“我们反正不会在这里住一辈子,迟早总是要走的。”
温良玉道:“很好,在下告辞。”
他抱拳站起,展开折扇,施施然走出去。
小马忽然大声喝道:“等一等!”
喝声中,他的人已挡住了门。
温良玉神色不变,道:“阁下还有何见教?”
小马道:“你还有件事没有做。”
温良玉道:“什么事?”
小马道:“讨账!”
温良玉又笑了。
小马道:“生意归生意,请客归请客,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温良玉并不否认。
小马道:“不管你说出来的话算不算数,你不付账,就休想走出这扇门。”温良玉立刻就轻摇折扇,施施然走回去,慢慢地坐下,悠然道:“我只希望你能明白几件事。”
小马在听着。
温良玉道:“我睡足了,你们却亟需休息;我很有空,你们却急着要过山。这么样耗下去,对你们并没有好处。”
他微笑着.又道:“这里本是太平客栈,谁也不许在这里出手伤人,你们自己若是破坏了这规矩,狼山上就没有你们存身之地了。”
小马的脸都气红了。
他生气只因为他知道温良玉并不是在唬他们。
这是真话。
张聋子道:“这次客你真的不请了?”
温良玉道:“现在各位既然不再是我的客人,我为什么还要请?”
张聋子道:“好,你不请,我请!”
温良玉大笑,折扇一挥,急风扑面,刺得人眼睛都张不开。
等到大家眼睛再张开时,他的人已不见了。
蓝兰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好功夫。”
郝生意笑道:“姑娘好眼力,除了朱五太爷之外,狼山上就数他的功夫最好!”蓝兰道:“你见过朱五太爷?”
郝生意道:“当然见过。”
蓝兰道:“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郝生意迟疑着,反问道:“姑娘想见他?”
蓝兰道:“听说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而且一诺千金.所以我在想”她眼睛闪着光:“假如我们能见到他,假如他答应放我们走,就绝不会有人阻拦我们了。我们要想平安过山.也许这才是最好的法子!”
郝生意笑道:“这法子的确不错,只有一点可惜。”
蓝兰道:“那一点?”
郝生意道:“你永远也见不到他的,狼山上最多也只不过有五六个人知道他住在哪里。”
蓝兰道:“你也不知道?”
郝生意陪笑道:“我是个生意人,我只知道做生意。”
(二)
酒菜已来了。
一碟炒合莱,几个炒蛋,几张家常饼,一小盘卤牛肉,一锅绿豆稀饭,再加半缸子酒。郝生意笑道:“这一顿我特别优待,只算各位一千五百两银子。”
他笑得很愉快。
因为他知道一竹杠敲下去,不管敲得多重,别人也只有挨着。
小马看看张聋子,道:“你几时发了财的,为什么抢着要请这顿客?”
张聋子苦笑,道:“我只不过急着要让那小子赶快走。”
因为他急着要照顾香香。
小马总算没有再开口。
小马了解张聋子,他并不是个很容易就会动感情的人。
现在他已老了,老年人若是对年轻的女孩子有了情感,通常都是件很危险的事。可是小马并不想管这件事。
他一向尊重别人的情感——无论什么样的情感.只要是真的,就值得尊敬。香香已被抬进了屋子,一间并不比鸽子笼大多少的破屋子。
她还没有醒。
珍珠姐妹本来是应该来照顾她的,可是她们自己也睡着了。
张聋子没有睡着.一直都坐在她床头,静静地看着她。
轿子里的病人还在轿子里,他们直接将轿子抬入了最大的一间客房。
据蓝兰说:“我弟弟不能下轿子,只因他见不得风。”
这屋里好象并没有风。
小马刚躺下去,又跳起来,他忽然发觉心里有很多事.应该找个人聊聊。张聋予并没有陪他聊的意思,一点儿这种意思都没有。
他只得去找常无意。
轿夫睡在后面的草棚里,所以他们每个人都能分配到一间客房。
破旧的木板房,破旧的木板床,床上铺着条破的草席。
常无意躺在床上,瞪着小马,谁都看得出小马有事来找他,可是别人不先开口,他也绝不开口,小马迟疑着,在他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终于谊:“这次是我拖你下水的。”常无意冷冷道:“拖人下水.本来就是你最大的本事。”
小马苦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是我自己现在也有点后悔了!”
常无意道:“你也会后悔?”
小马点点头,居然叹了口气,道:“因为我现在虽然跌在水里,却连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常无意道:“我们是在保护一个病人过山去求医。”
小马道:“那病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不肯露面?真的是因为见不得风.还是因为他见不得人?”
他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甚至连他是不是真的有病都觉得可疑了!”常无意盯着他,冷冷道:“你几时变得如此多疑的?”
小马道:“刚才变的?”
常无意道:“刚才?”
小马道:“刚才卜战跟你交手时,我好象看见那顶轿子后面有人影一闪!”常无意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马道:“我没看清楚。”
常无意道:“他是要窜入那顶轿子,还是要窜出来?”
小马道:“我也没看清楚。”
常无意冷冷道:“你几时变成了瞎子?”
小马苦笑道:“我的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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