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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不敢多言,可是心里暗疑,少公子十几年腰腿已成残疾,哪还能动挪,这真是闹玄虚了。哪知才一轻按,那少公子竟被这位续命神医一行针,气血循行,合了脉息,又被雷火神针一催,立刻十几年佝缩难伸的两条筋,全行舒展。这一来少公子疼的两足一颤,立刻伸得笔直,只是颤动不已。万柳堂谆嘱这两个家人,要按着所嘱的情形,照顾少公子。
哪知道竟在这时,在西房隔壁,陡起一片喧哗,夹杂嘎吧嘎吧屋瓦踩碎之声,越来声音越大。万柳堂眉头一皱,仍然给这少公子按穴行针,无奈声音越来越大,竟是一片喊杀之声,叱咤怒喝。兵刃叮噹乱碰,续命神医万柳堂哪里捺纳得住?只是这简公子已将克奏全功,自己若是一撒手,就许落个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并且简公子在这紧要关头,正是他一生脱却灾难的时机,只要自己在这时一疏忽,不只于这种形同残废的冤孽病好不了,就许死在我手里。续命神医万柳堂只得稳住了心神,不敢稍形忽略。只是隔壁这种喊杀的声音,越来越大,万柳堂自己几乎有些把持不住,遂向守护的家人问道:‘这种喊杀的声音,近在跟前,可是盗窃?还是官兵掳盗呢?”家人叫简福的方要答话,老当家的简封从外面进来,轻着脚步向床前走来。
简老当家的在窗外已候了多时,不敢贸然往屋里闯,此时实在觉着事情紧急,这才从外面进来。见自己儿子两足伸缩,十几年的残废病,一旦尽除,惊喜欲狂!不过因为万柳堂事先嘱咐,不论有什么事,不准惊吓了病人,不敢大声的问话。那少公子竟自招呼道:“爹爹,我这两条腿全能动了,不过疼的我有点禁不住了。”简老当家的忙安慰着道:“好孩子,你要忍着些痛苦。万老师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能够好了,真是我简氏门中的祖宗阴灵护佑。好好忍耐一时,不要叫万老师着恼。”万柳堂向简老当家的一摆手道:“当家的毋须多虑,我看令郎大病已除,只要再有—盏茶时就可克奏全功。病废已久的肢体,气血骤然一通,他反倒禁受不得,所以痛楚呻吟,好象比平常倒加重了。老当家的,令郎的病我算保好了,只是西邻这一阵喊杀叫骂,房上似有乱踏屋瓦之声,闹得兄弟我心神大乱,幸而我疗治已竟奏功,只剩了最后的一点手术。要在刚入手时,我的心神一个收摄不住,只怕令郎的危险就在今夜了。老当家的,倒是怎么回事?这深夜中这么无法无天的凶杀,难道就没人管了么?”老当家的咳了一声道:“万老师不要问了,这种事是江湖道上寻仇报复的勾当。匪徒赶尽杀绝的恶毒残忍,听了徒令人发指哩!”万柳堂方要答言,猛抬头见纸窗上照得通明。万柳堂惊问道:“老当家的,你看这是那里走水么?”简封顿足说道:“糟了!我怕的是这手,贼人真就下这种毒手,这是聂镖头家失火了。”说到这,他看了看儿子,把底话顿住,变了话锋道:“别看闹的凶,离咱这房子隔着一个大宽胡同,火势多大也烧不到咱们这。”又向万柳堂道:“万老师,你这行针还有多大时候,我愿意陪万老师到外面看看。”
简封说这话时,面上惶急异常,万柳堂早已觉察。向简老当家的点了点头道:“好吧!我这已经完了,你不要忙,我这就起针了。”随说把金针一一起下,那少公子疼已大减,安静了许多。万柳堂把金针收起,嘱咐家人看守公子,向简老当家一点手,一同走出屋来。
这时院里被邻宅的火光照射得院里通明,烟硝火星子,直往这边卷,里面还夹杂着动手的声音。简封颤声说道:“万老师看,这可怎么好?这火再没人救,我这西面房子非被牵连不可。聂镖头一世威名,倒落这么个下场。”万柳堂看了看火势道:“老当家的不要着慌,现在看还不要紧。好在是西南风,虽则是紧挨着,一时还扑不过来。老当家说是什么聂镖头?这人可是那名震大河南北,以一杆白猿镖旗,走遍关内外、大河南北、水旱两路的绿林道没有不敬服的那位长胜镖头,圣手白猿聂昆老镖头么?”简老当家的忙答道:“不错,正是此人。万老师知道这么清楚,莫非跟他认识么?”万柳堂道:“我与这聂老镖头不过是一面之识,可是与我的同门师友中颇有渊源。我既然赶上了,焉能袖手旁观?我倒问问他们因为什么结怨,有什么梁子至于杀人放火,赶尽杀绝!这位聂老镖头,英雄一世,如今竟至于落这么个结果,我万柳堂倒要多管闲事了。”简封一听,立刻吓得忙说道:“万老师,请你不要管这种闲事吧!我跟这位圣手白猿聂昆是近邻。我倒也听说过,聂镖头自退出镖行,闭门教子,静养纳福。只是聂镖头早与江湖上的衡山五恶,结下不解之仇,聂镖头退出镖行也为是避这五恶。回到家乡,时时戒备,就提防着怕这五恶来寻仇报复。好不容易风平浪静的过了三年,焉想到这衡山五恶竟自寻上门来。看起来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一来冤怨相报,除非到死方休,老师何必跟他们牵缠这种是非。小儿幸承老师用高明妙术着手成春,尚不知现在能否宿疾除尽,还仰仗着老师的诊治。请老师到书房歇息,就让这无情烈火烧到我这宅子,我只求能把小儿的病治好了,破着这片房子叫他烧吧!”
这时火势正盛,杀声略减。续命神医万柳堂蓄意要拔刀相助,向简封道:“老当家的,令郎的病不用再担心。我万柳堂生性是言行相顾,既说出口来,就得作到了,老当家的不必阻拦,我只看看他们这寻仇报复的情形。老当家的,你只赶紧集合阖宅的长工健仆,叫他们预备救火之具,提防着火势扑过来。只要是扑救自己的宅于,不要多管旁人的事,贼人纵然恶毒,也不致于跟府上过不去。令郎只要有看顾安慰,绝没有什么妨碍。”
万柳堂说完了,依然是长衫便履,飞身蹿上西配房。这一到上面,见这聂镖头的住宅,前后全起了火,又没人救,火势已成,再扑救已来不及了。那中院尚没被焚,万柳堂大致看出,贼人是下绝情施毒手,势非将聂家满门置之死地,全部家产烧个净尽,绝不甘心。自己又一耸身,到了西面群墙上,这一离近了,看的更真了。
万柳堂先前不过激于江湖道的义气,见武林一派遭这种奇祸,不肯置之不顾,遂想要拔刀相助。不想这一看到眼内,立刻怒冲肺腑,敢情贼人竟是狡恶万分。前后火起了不算,东西的偏房也全被火点着了,火从四面往当中烧,连那困在宅中不会高来高去的,早晚火势越着越旺,非全葬身火窟不可。这位侠肝义胆的续命神医万柳堂,看出那聂宅的四周,全伏有贼党,只要往外一蹿,就被强弓毒弩射回去。万柳堂往下一伏身,往起把双臂一抖,用“一鹤冲天”的轻功,飞身蹿到聂宅的东园墙上。才一着脚,弓驽(原文如此,疑为弩)响处,唰唰的从暗影中射过三、四支利箭,万柳堂一声狂笑,身形展动,把暗箭闪开。自己不顾对付这般贼党,身形展动已到了墙内,飞上紧贴墙的一片屋顶,见面前是一道跨院。这一带的配房,业已烧得栋拆梁摧,浓烟滚滚。
因为往西来是间隔开的一座小院,那火势反向中厅一带卷去,险恶的情形,已迫在眉睫。万柳堂施展开“燕子飞云纵”的绝技,嗖的腾身跃起,拔起两丈五、六,往下一沉,右脚一踹左脚面,身躯斜投东面未起火的房坡。
脚下着实往下看时,触目非常奇惨!自己着脚处是前面客厅的东西走廊,前面一道屏门洞开着,烟火已到了屏门前。屏门外有两个受伤的,一个已经死去,一个尚在挣扎,地上—大片血迹,屏门里也躺一个。这段院落很是宽大,被火光照得全院通明。在院当中正有四个穿夜行衣、额插白鹅翎的绿林人,围着一个少女正在苦斗。那女子刀法已经散乱,只有勉强招架,情形危急,眼看要落在贼手。
续命神医万柳堂,站在房坡大声叫道:“喂!下面的朋友听真。一般江湖道上英雄,竟自与一弱女子为仇,殊失英雄本色,朋友暂时住手,万某不才,愿为你两家解此冤仇。朋友们能赏我的面子么?”哪知包围那女子的贼党,内中一个,往外一撤身,立刻抬头向房上喝道:“我们冤有头债有主,用不着局外人多管闲事。朋友你趁早请,想趟混水,就请下来吧!”
续命神医万柳堂见贼党不肯住手,更兼火势不减,越欺越近,那女子堪堪要败在贼党手中。万柳堂遂厉声喝叱道:“乾山归云堡的万柳堂,专爱多管他人的闲事。你们虽有深仇,现聂镖头全家惨死你们手中,落个家败人亡,有什么深仇也足可报了。朋友们还这么赶尽杀绝,堂堂七尺男儿,仗着以多为胜。朋友们,就让你们再把这聂氏仅余的孤女料理了,也算不得堂堂男子所为。听我良言相劝,从这时罢手,你们不懂面子,我万柳堂可要无礼了。”
万柳堂这一用话拦阻,哪知聂家这个孤女已经筋疲力尽,香汗淋漓。掌中刀招架稍迟,被一个使鬼头刀的贼党,一个进手连环刀,这聂家的弱女闪避略迟,竟自右肩头被扫了一刀尖子。嘤咛一声,拼命往外一纵身,只是贼党围攻势急,危机—发!万柳堂岂忍叫她死在贼党手中?一声长啸,脚点屋瓦,腾身跃起,疾如飞隼,往下一落,正落在少女跟那使鬼头刀的匪徒当中。
那匪徒来势颇猛,一个“乌龙盘柱”鬼头刀照着少女背后横削。万柳堂竟喝声:“来得好!”立刻用回旋的身法,一退一进,轻舒铁掌,一找贼党的鬼头刀背,借势往外一拨。贼党只觉着这条右臂随着刀势往外一悠,自己竟收不住势,万柳堂哪肯再容他走开,左手骈食中二指“仙人指路”照着匪徒的右臂“三里穴”便点。匪徒急一穿身猛闪,万柳堂的双指虽没点着匪徒的“三里穴”可点中了右肩后的“攒心穴”万柳堂的掌下留情,点的是“软麻穴”只要再错开一寸,就是死穴中的“灵台穴”匪徒就得当时废命。
此时匪徒的半边身子已经成了瘫痪,噹的鬼头刀落地,身躯往右栽去,被他同党横身遮住。那先前答话的匪徒,向他同党喝声:“于成跟五弟住手。”随着一横身,把手中对鸡爪双镖一分。立刻向前喝问:“姓万的,你跟姓聂的是亲是友?你出头挡横,你知道我们怎样的冤仇?姓万的,你也是江湖中人,一定明白,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我们是不解之仇,姓万的,你想趟这种混水,徒惹烦恼?”
万柳堂听这匪徒说完这几句话,一声冷笑。这才要:轻挥铁掌全孤女,惊碎衡山五恶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