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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提着小南河的水浇了半宿麦子,后半夜才回家。一阵冷风吹走了融融的暖意,冻得张老汉抱着双肩哆哆嗦嗦地往家走。想着到家就能吃上女儿玉兰做好的热饭,脸上便增加了惬意的笑容。
张老汉轻轻地推开了大门,见西屋的窗户黑着,张老汉的身子更冷了。他怕惊动女儿休息,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忽然,看见院子里多了一辆自行车,心里一惊:“啊!不好了。”突然,西屋的灯亮了。张老汉再看那自行车,认定是没过门的姑爷的。张老汉舒了一口气,唉!孩子大了,秋后选个日子,及早把婚结了吧。张老汉抿嘴一乐,就奔了东屋。
张老汉刚走几步,就听见玉兰隐约地说:吴乡长,快穿好衣服走吧,别让我爸回来碰见。张老汉的脑袋嗡的一声,胀得像个柳斗,浑身的血液也腾地涌到头顶:啊,吴乡长!张老汉疑惑着,怎么会是他?张老汉用食指掏了掏耳朵,又清楚地听到是吴乡长的声音:碰上咋地,碰上就碰上,不就是一个庄稼老头吗,算个啥?没有钱,哪有他的今天!玉兰说:吴乡长,我是说还没等玉兰说完,吴乡长抢过话说:你说啥,今儿个我这倔巴脾气还就上来了,我偏不走了,反正你妈也死了,你爸浇地也回不来,就是你爸回来,他也没什么招儿。张老汉一听,出溜坐在地上。
提起吴乡长,张老汉打心眼里感激。一个素不相识的吴乡长,第一次来张老汉家,看到三口子屋不是屋,院不是院的,二话没说,就把玉兰安排在乡财政所当会计,不到二年转了正,还当上了所长,每月两千多元,没有人家吴乡长行吗?于是,张老汉始终把吴乡长看成是自己的大恩人。
玉兰生日那天,吴乡长举起酒杯,笑眯眯地冲着张老汉:来,今天高兴,干一杯!三巡酒过,吴乡长指着三间破房说:今年秋后把它翻盖翻盖。张老汉听了一愣,吴乡长呵呵一笑说:钱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吴乡长说了就办了,可人家吴乡长图个啥呢。
张老汉打了个寒战,他现在知道吴乡长图啥了,他卷缩着身子,正想站起来,忽然,从西屋传出来吴乡长的呼噜声。张老汉又气又恨,浑身发抖,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那年你儿子差点淹死,是我救上来的,那会儿你把我当恩人,这会儿你早忘了。缺德鬼,让你浑身生疮不得好死。
街上传来脚步声,是遛早的人们。张老汉恐怕别人看见说不清楚,可转念一想:是恩是怨总得算个清楚,吴有德你这个混蛋,上个月我老婆死就是吃了你给的药,病不仅不见轻,还越来越重,死的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事我念你对我有恩,没说啥。今儿个你看着没有碍眼的了,竟欺负到我的炕头上,占了我的闺女。怪不得你总是横栏竖遮地不让玉兰结婚呢。你真看我老头子好欺负不是?想到这儿,张老汉勃然大怒,顿起杀机,腾地站起来,跑到厨房,稳了稳急跳的心,顺手拿起一瓶二锅头,用牙咬开瓶盖,脖子一仰,咕咚咕咚就喝了半瓶。酒仗熊人胆,张老汉像疯了一样,抄起一把菜刀,在缸沿上蹭了两下,厉声骂道:吴有德,我日你祖宗的,今儿个让你死定了。说着就是一个箭步,来到西屋门前,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飞起一脚“咔嚓”一声踢开了门,一眨眼的功夫,只听得女儿“啊”的一声惨叫。张老汉睁眼细看,原来玉兰一惊,下意识地起来趴在了吴乡长的身上。那不长眼的菜刀,正好落在女儿的头上。张老汉瞪着模模糊糊的双眼,傻了。
吴乡长拿起玉兰的衣服,擦掉身上的血迹,冲张老汉一乐:告去吧!没事儿一样地走了。
早春的天道真是无常,本来响晴的天,突然飘来一片乌云,接着一声闷雷,张老汉的尸体从村边的黑水河里漂了上来。
静静的河水,潺缓地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