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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白若,我给你画一幅特写吧。
我摇摇头,说,人太多了,不好吧。
他笑了,没事,你自然些,就当没我在眼前。不由分说,在我面前的座位坐下,开始动笔。
周围环境嘈杂,我不想扫他的兴,也觉得没什么,美术系的学生随时画素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清者自然清,我从来不曾有过任何绯闻。
可是,就在此时,我看到远方有一个人走过来。那个人的身影开启了我的秘密。是他吗?是他。他怎么会来呢?
白长安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西装,走到我前面一排停下,用手指在嘴唇上做了“嘘”的动作,然后向一旁组织活动的老师走去。
赵暖锋还在聚精会神的画画。
他突然惊讶地说,白若,你笑了,真美,就是这种感觉,没错。
他又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笑。
我站起来,告诉赵暖锋,对不起,我有点事情,先走了。
我向着那个久违的身影飞快奔去。
才大半年的时间,白长安仿佛苍老了很多。目光游离间,我发现他的鬓间,已有了些许银丝。
我向组织活动的老师请了假,白长安站在一旁,说,我是他叔叔。
我心里又疼了起来。叔叔,这个词我多么希望它能消失在我和白长安之间。见不到他的时候,心里会想,见到了以后,心里会疼,很多事实,我只是在欺骗自己,我只是不愿想起。倘若时时面对,就会伤口迸裂,汩汩流血。对我而言,这种感觉生不如死。
我带白长安去吃羊肉泡馍。两个人面对面手指飞舞,把一张很大的馍成一小块一小块。当我手里的馍还剩四分之一的时候,白长安已经完成了所有工序。他用湿纸巾擦了擦手,轻轻说了句,小若,你瘦了。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眼泪又落下了,落到面前的碗里。一滴滴晶莹的泪站在粉白的馍上,清楚得可以算出数目。白长安用手指抚去我脸上的泪水,不哭,小若乖,不哭。他的手指一如以往一样温暖,还有好闻的淡淡烟草味道。
我看到他的左手上,依然没有戒指,心中轻松了一些,明知故问,长安,你过得如何?
老样子,这次正好来西安谈生意,忙完了有段空闲时间,过来看看你。他顿了顿,笑了,在家的时候,一个人吃饭有些孤单。
我也笑,长安,我又何尝不是?
他又笑,怪不得我们都瘦了,看来还是在江南的日子养人啊。他又问了问我的学习情况,考试成绩如何,我一一对答,在学习方面,我从未让白长安操过心,关于感情,我们互相之间似乎有种默契,或者是一种回避,彼此缄口不提。吃完饭,他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到我面前。
我打开,里面是一款nokia的新款手机。
白长安说,以后,有事就打电话。
我细细想,白长安今年应该45岁。而我,因为从小忧郁,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略显成熟。
可他看起来却很年轻,大抵是35岁的样子,如果没有早生华发,也许会显得更年轻一些。上大学后的每个月,他都会给我的银行卡上打一笔钱,他说,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小若。白长安自己开一家外贸公司,生意尚好。
在西安,我们逛东大街,他给我买了好多昂贵的衣服和饰物。西安真是一个可以包容任何情感的城市。在每个晚上,我会挽着白长安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慢慢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他亦不推辞,会附在耳边小声说出你穿这件衣服真的很好看。整个过程如同我的梦境一般,我想,在路人眼中,我们是老夫少妻再正常不过的一对爱人吧。每天晚上,我回到宿舍,舍友们开玩笑说,白若,你怎么这几天神采奕奕的?穿的衣服也那么漂亮,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了?
我说,哪有,家里亲戚过来看我。
一个舍友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告诉我,白若,美术系的赵暖锋打来好几个电话,还把他的手机号码留下了。
我心里抖了一下,按照号码发了信息,问他:
有事吗?白若。
我躲在被窝里收到白长安的短信,小若,我明天走。
我给他回过去,不要走好不好?他又回过来:公司有事情,不能不走。
我的手指还没按回复键,手机又开始震动,这么快,我想。
再看,原来是赵暖锋发来的,白若,那天你走得那么急,出什么事情了?今天很想见你,你又不在。后天可以吗?
原本我想发,我从不和男生约会。又忽然调皮起来,问,为什么不是明天?
他回答,明天我妈来看我,不好意思。
哦,我心里又难受起来,母亲这个词对我来说是多么奢侈啊。我想起了我的妈妈,她有一张温柔的眼睛,我曾经是多么幸福的孩子。我给他回过去,也好,明天我也有事。
幸好,还有白长安。
我给白长安发短信,我明天一早过去找你。
四、他到底是我的谁?
我送白长安到机场。
登机前,我们站在大厅里。我心里有万分的难受,却还强装笑颜。然而一切在白长安面前都那样徒劳,他能看透我的一切心事,他安慰着我,小若,没什么,暑假很快就到了,我在家给你做好吃的。他又说,这几天过得很快乐,不过我希望你还要面对现实。我已经老了,当你在春天播种爱情,我却碰巧走在人生的秋天里。何况我还是你的
我用手堵上他的嘴巴,不让他说,他轻轻拨开我的手,指着窗外说,你看多好的天气,多好的阳光,你要让自己变得和阳光一样温暖,知道吗?傻丫头。
我又有哭的冲动,却听见有人喊,白若。
我回头,看见赵暖锋。他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白若?
他又看到我身后的白长安,眼睛忽然睁大了,忽然禁声,眸子里射出奇异的光芒。
我回头看白长安,他正望着我,问,小若,是你的同学吗?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声音又响起,小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找你半天。
我又回头,看到一个女人向赵暖锋走来。她穿着黑色套装,大约四十岁上下,非常佻达。
她摸着赵暖锋的肩膀,怎么了,小锋。她又看到我,也问,是你朋友吗?眼神移动,又看到我身后的白长安,目光一颤,楞在原地。
我发现白长安的眼睛里,有像藤蔓一样的神采溢了出来,蜿蜒着,延伸整个脸颊。
那是泪水吧。
白长安和赵暖锋一直在阳台抽烟,我和叶暖坐在酒店的房间里,开始整理岁月。
赵暖锋本应姓白。
他从小看着白长安的照片长大,内心深处的痛苦不言而喻。有父亲却不能相认,这种禁锢比我失去父亲更加残忍。而白长安,对自己的儿子却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儿子。
确实,赵暖锋的母亲,白长安的前妻赵暖有着异于常人的坚强,她在和白长安离婚之时已有了身孕,却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离开家后到东北把孩子生下来,拉扯长大。她说,小若,你不知道,白长安爱着的女人,是你的母亲,他的嫂子。我之所以能离开他,是希望能给他自由。他一直在暗恋你的母亲,我发现他们在暗地里偷情,直到离婚我还保持沉默,是为了你的父亲和整个家庭
这些话从赵暖口中说出的时候,我能觉察到在她不动声色的表情下面,还有一丝丝的疼痛牵挂着眼角眉梢。那些岁月的故事是我所不了解,正因为不了解,所以如今感受得更加清澈凛冽。我望着白长安和赵暖锋的背影,才发现他们如此相像,之前我对赵暖锋的好感,原来全部出自白长安的影子,而他,却已成为是我的表哥。
午夜,我去酒店对面的超市给大家买吃的东西,一切事情来得太突然,我的心已经不能平静。走过人行线,听到轰的一声,自己便不省人事。
再睁眼时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白长安一家都在我身边围着,白长安轻声说,小若,你感觉如何?
这场车祸,让我在医院躺了两个月。我流了很多血。每天昏昏沉沉的睡觉吃饭,不问世事,心情居然放松很多。
白长安准备和赵暖复婚,恩怨情愁再深,也会被时间抚平一切深浅伤口。一家人团聚,我觉得真好。
可是这些幸福并不属于我。
我悄悄退了学,来到西安的某一个小县城隐居起来,找到一份博物馆的工作。每天面对不同时期的文物,整理各种文献资料,我才发现,我是这么愿意和陈旧的古物生活,我能听到它们说话,它们身上的每一道花纹,都是一个美妙的故事。
事隔多年之后,我想我应该感谢白长安,是他的隐忍与善良,成就了我后面安好的人生。不然,我们很可能陷在一场复杂纠葛的家庭爱恋里无法自拔,两败俱伤。
长久以来,我一直用着那部nokia电话,因为它是我20岁生日时收到的一个郑重其事的礼物。它教会我怎样成长,如何学会沉默。
我和我的叔叔白长安就这样渐渐告别了。缘自我的退缩,我的担忧。在医院的时候,我看了病历,我发现白长安偷偷给我献了500c血,我的血型是rh阴性血型,这种血型很稀有,我父母亦不是。而白长安,早就知道我和他的血型是一样的。我想起很多事情,16岁生日时候他流血的手、他送我的卫生棉他是不敢承认,还是在刻意隐瞒真相,也许我就是他的女儿,所以白长安才会顾虑太多,苦恼太多,或许母亲的去世,早已在他心里留下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拿着我和白长安的一点血样,去做亲子dna检测。
我没有等到结果。我没有这样的勇气,他是我真正的父亲也好,是我叔叔也好,都与我爱他无关。
但是我真的要走了,我不想在矛盾中了此一生。
又一个秋天,我出差路过江南小城,我不知道白长安一家还在不这个城市生活,在车站,我又想起当初白长安送我上大学的场景,那个时候,车站两旁种着好多高大的梧桐树。
现在那些树还在生长,我走下火车,仰头看看秋天的大树。我拍拍树干,有很多树叶从高高的树枝上落下来。
如同无数无数的淡黄色回忆,从最遥远的地方落到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