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蝴蝶飞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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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底泛着涟漪。幸福的莲花在指尖开放，有蝴蝶飞来采撷，然后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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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我仍在交往，所以哥越发沉默了。我已经不像十七年前那般可以那么容易地被哥拉走，所以哥也索性不再管我，只是说：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狠狠地愣了一下。我骗不了自己。自从上次他来过我家，见到哥以后，眼中居然充满了不确定。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常常打电话给我，在冬天的无数个寒夜里用宽大的外套裹住我。他对我真的冷淡了许多。

    我下意识的摸摸那个铜铃，它轻轻地响。

    然后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冲咖啡。这些年来，我越来越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真实的自己。

    警察来的时候我正在午睡。门铃响了，所以我揉着惺忪的眼去开门。好几个警察冲了进来，很快地将哥的手反剪住。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对我笑着：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回来了一趟，看见你现在快乐，我就放心了。

    我忽然觉得小时候的温和的哥又回来了。

    哥告诉警察我不知道他抢劫杀人逃狱，静的爸爸买通了警局高层人员，所以我平安回了家。然而我却总是不断想起哥的话：看见你现在快乐，我就放心了。

    哥被辗转押送回深圳。我唯一的亲人，终于又再次远离了我。

    我真的快乐。一定要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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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拉静来到blue dream。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除了她，现在的我找不到人可以相信。甚至连曾经与我那么亲密的他，似乎都渐渐疏远了我。

    昨天我走在街上，碰到徐鼎。他也看见我了，可是仍然装着没看见，然后和我擦肩而过。他好像已经不再爱我了。哥离开了我，现在连他也是。我说。

    她沉默，然后说：你还有我。

    很温暖，很熟悉。就像曾经的笑容灿烂的他告诉我：还有我要你啊。

    双眼变得酸涩起来，头疼的要裂开。我将头埋入温暖的大靠背里，安静的坐着。她轻拍我的头，指尖的温度传到我全身。我又重新抬起头来，感觉好了一些。

    我真的很怕孤独，可是我身边的人总是不断地离开我。告诉我为什么？

    她轻轻摇头：没有为什么。薇，你太单纯。总有一天你会长大，然后学会一个人生活。

    梦飞船的不值得在咖啡屋里轻轻回荡，一切似乎活在氤氲的梦境里。那么不清晰。

    blue dream里，她第一次用一种略带沙哑的沉静的声音告诉我她的童年。一个人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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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父母很优秀。在她的眼里，他们一直都是以天神的姿态出现的。

    然而，天神并不常出现。

    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她的父亲长期在外地出差，偶尔回家，也只是住一两天就走。

    每当黑夜来临，孤独就如潮水般涌来。于是她便起身，在微凉的夜色里用一支蓝色圆珠笔记录下自己的思念。一天，两天，三天

    白天，在学校里，她是标准的好学生，乖乖女。她的成绩总是在年级前三名里来回。她想用这些作为她骄傲的资本，用耀眼的光环掩盖住自己内心情感的缺失。然而，她的母亲却仍不满意，每次都嫌她考的不够好。即使是学校第一，她也会说庄静没什么了不起，她当年连全国前十名都拿过。

    这些当然是事实，但在年幼的庄静看来却是最可怕的不能承受的痛。在那样的教育方式之下，她慢慢成长，企图用完美的成绩来封住母亲的嘴。然而，一切只是徒劳。

    印象中渐渐模糊的父亲的脸，一次次在温柔的星空下被温热的液体浸湿。她孤独，害怕，痛苦。

    在这痛苦中，她终于学会成长，学会孤独面对。她用妖艳得夸张的服饰来掩藏真正的自己，她也终于可以带着一脸微笑告诉我，那一切都不算什么。

    她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也会一个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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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以前，我一直觉得即使让他骗我，让我活在编织出的五彩梦境里，也就足够了。然而现在，我终于决定和他认认真真谈一次。

    我已经太累了，经不起那样慢性的折磨。

    我约你过来，只是想找你要一个答案。我轻轻摆动着手中的铜铃，看着他清澈的眼睛，他却始终都不敢正视我。我接着说下去：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他从口袋里拿出zippo打火机，点了根烟。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过得太复杂。

    我一下子竟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了许久，他开口了：有些事情是不用说出来的。很久以前，你从挎包里拿出创可贴的时候，我真的认定了你就是我的天使，需要我用一生去保护。可是现在的你再也不是从前的你了。你变得那么尖锐，敏感。你再也不是我的薇了。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累。

    那么我们就分手吧！我轻快的吐出了这句话。蓝色的烟雾里，他的眼睛忽然一亮。

    我的心深深狠狠地痛了一下。然而只是一下而已：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当然。他仿佛如释重负般地吐了口气，离开。我叫住他将铜铃递给他：就当留个纪念吧。

    门关上了。房子里空空的，还弥留着烟草的味道。我忽然倒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干。然而，我忽然想起该准备大四的毕业答辩论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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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脱了，是件好事。静坐在办公桌前，静静地听我讲述曾经发生过的事。

    任何感情都是不可靠的。末了，她补充了这么一句。

    我反问：友情也是吗？

    她不回答。于是我装着看表：糟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尖刻而直白的语言让人害怕。而沉默让人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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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桌前写着答辩论文。又是一个七月了，我却仍然还没有意识到。当大堆的大学毕业生正因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而沾沾自喜时，我却才忽然发现，生命过得如此之快。

    习惯性地去看信箱。有一封黑色信封的信静静躺在那里。

    黑夜里，我听着窗外车辆的喧闹，打开了那封信。

    薇：

    现在的你是否还在独自一个人在黑夜里哭泣呢？人大了，要学会坚强。别忘了，你已经22岁了呢！

    要学会一个人生活。

    或许一开始你不相信世界上的任何情感。可是因为我和徐鼎，你相信了。所以当你再次失去时，是会觉得痛苦的吧？

    从小的不安全感一直延续到现在，我能理解。

    虽然我们相识相知只有短短的半年，可是在我看来这比任何一件在我生命中出现的感情都要重要。甚至超越了亲情。因为你那么单纯，那么善良。虽然有时有些偏激和自私，但你让我感觉到原来生命中可以有一个人可以这么接近自己的心。

    我不得不说，有时候我确实考虑过要不要离开你去和更好的人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那天你问我友情是否也是如此而我没有回答的原因。友情是不可靠的。但是我并不指望你会相信。像你这样的人是需要“相信”来支撑自己的存在的。有时候我更希望你是一个心肠恶毒的女孩子，那样你就不会因为受到欺骗或是伤害而痛心。可是如果你是那样的人，我也就狠狠地扇你耳光了。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也不要恨，不要报复。

    记住，友情和爱情都是短暂而绚烂的东西，当有一天，我厌倦了你，我也会离开你，你又会怎么样呢？

    我曾经也以为现实距离我们很远很远，现在才知道，原来只是一指尖的距离。

    静

    x年x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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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静那里听说他已经有新女朋友了。我打电话给他：你把你新女朋友带给我看一下吧，我很想见见她。

    他说好。

    我特意穿了那条碎钻裙，像是迎接一场盛大的祭祀。然而出现在我眼前的只有她和他的合影。

    我问他是不是怕我对他女朋友下毒手。他笑着说是。

    我伸手摸摸哥送给我的瑞士军刀，它还好好的藏在我的袖子里。于是我低头看照片。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穿着件白色的碎花连衣裙，站在高大的榕树下向远处张望，单纯安静得像一个天使。他守护的天使。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叫聂海容，从小失去了双亲，照顾她的爷爷去世之后她就一直在孤儿院长大。她是个很单纯很坚强的女孩子。

    我抬起头，迎上他有些得意并且幸福的目光。两颗虎牙肆无忌惮地露在外面。

    我将相片塞回他的手里：下次记得给我看真人。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自己是多么渺小而又龌龊。我一直自私的不顾别人感受，只想着享受别人所给我的温暖，而那样纯净的眼神是我所害怕的东西——就像一面镜子，照着不堪的我。我明白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不怪他，也不怪任何人。

    刀口滑过手腕，带着有些酸楚的痛。恍惚间，妈妈带着微笑出现：避不了就要承受，隐忍而坚强。

    很讽刺的，答辩日结束了，我的大学生活也已经结束。该是我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我却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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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床头有一张静给我的留言条：你还是太嫩了。现实一点吧。

    我笑，能让一向温柔的静说出这种话来，我也算厉害的了。

    办理了出院手续之后，我走出高大沉默的住院部。外面是耀眼温柔久违的阳光，还有大片鲜嫩的青草地。我深呼吸，决意不再寻找永恒。但我仍希望我身边的人能得到永恒。永恒的安宁和幸福。

    我踏上开往深圳的火车。在轰隆的火车奏鸣声中，我望着那些曾经熟悉的街道，那些一望无际的田野，独自说再见。徐鼎和庄静不会知道我已经离开，去寻找我多年前的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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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的郊野，城市，还有永远蔚蓝的天空。然而有个地方的人们却无权享受这一切，无权享受自由。那就是监狱。

    阳光透过铁栏，照射在哥有些消瘦的脸颊上。

    我看着哥，问：哥，你过得还好吗？

    他点头：还好。你呢？

    我也一样。我回答。然后我从挎包里拿出哥送我的瑞士军刀。刀鞘已经有些发白了。

    还记得它吗？我又问。

    哥笑：当然记得。一旁的狱警一脸紧张。

    你说过，如果有人欺负我，就用这个的。可是原来错的只是我。想到最后静留给我的话，想到那个女孩子清澈如水的眼神，想到他温暖的笑，我再次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哥将手从冰冷的铁栏间伸了过来，想要轻拍我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却又缩了回去：

    薇，你终于不再是以前地那个你了。不哭，即使心里难过也不要哭。没有哥的日子里，要坚强，要快乐。

    我刚刚还在颤抖的肩膀忽然就停住了。是的，要快乐。

    那么，哥，你还是讨厌妈妈的蓝色吗？我问。

    不，那是可以原谅的软弱。如果不原谅，就会像我当初一样傻。以为到了深圳就可以自由，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可是最后还是一事无成，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哥苦笑了一下，问道：薇，你说我是不是白活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哥忽然从自己身上抽出一把西瓜刀，朝自己腹部狠狠地捅了下去。我不知道那把西瓜刀是哪里来的。

    哥说：如果有来世，我要快乐平凡地过完一生。

    然后那些我无比熟悉的鲜红的液体就铺满了一地。

    22

    梦中，有一只蓝蝴蝶在不停的飞舞。

    那是我年少时的梦境。

    妈妈的蓝色碎钻裙一直陪我长大。妈妈的灵魂真的附在上面。要不然，为什么妈妈的音容笑貌总在我身边出现？

    爸妈生下了我和哥；六岁，爸抛弃了这个家；八岁，一场车祸带走了他们的生命。现在，哥终于也彻彻底底离开了我。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爱情和友情的牵绊了。我仍然相信有真正的感情存在。静说得对，像我这样的人是需要“相信”来支撑自己的存在的。所以我决定去流浪。

    跳动的马尾，飞扬的青春，干净而明亮。

    23

    那个穿着蓝色碎钻裙的女子背着大挎包，包里装着创可贴和瑞士军刀，在城市边缘来往。永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