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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隔离了。他一个人的时候,会拍着自己的脸颊,骂自己“我怎么跟猪一样蠢。”
婶婶从卧室里探出脑袋,问道:“咦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廖诚爱上网,今天没去,令她吃惊。
“哦是的,今天没去,”廖诚把东西放在甲板上,从客厅将倚着墙的拖把拎出来,放在河水里浸湿;他揎起衣袖,将拖把上面的水拧干,将脚下的鞋子在湿拖把上来回蹭着,湿拖把上留下了一些泥浆。做完这些之后,他又将拖把从新涮了涮,拧干,放回原处,才拎起东西进了客厅。
“我来看看侄子买的鞋子怎么样?!”婶婶满面笑容的审视着廖诚手里的东西。
“就买的普通的。”
“你买了洗发露。你买干吗啊?回来让你叔叔买啊!”她连珠炮般的说着话,并坐在红木的靠背椅上。
“看见了,就买了。”廖诚用牙齿咬了咬下唇。
婶婶接过手提袋,抽出鞋盒,放在膝上,在打开盒盖,拿出鞋子。
“买的白的啊!白的不耐脏。没有买透气的鞋子啊!”婶婶问。
“没有。难看。”
婶婶用指甲压了下鞋面,白色的鞋面便凹下去个浅浅的印。
“假的呀这个不是耐克吗?”她指着“对号”的标志问道。
“真的太贵!”廖诚面无表情的说。
“噢,那这要多少钱?”
“一百二。”廖诚面无表情的说。
“假的也要一百二!你被蒙了吧!你这孩子好傻。”婶婶提高声音说。
廖诚没吱声。他不小心踩到了婶婶放在一旁的拖鞋。他很想用力踢开它,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厌恶地拈起,放在鞋架上。
“这鞋子哪能要一百二。要是我去买,这鞋子五十块买不来,我x字倒写。”婶婶信誓旦旦地说。
廖诚没有回应,他紧紧的蹙着眉头,背朝着婶婶凝视着门外。
“这鞋子哪能要一百二什么鞋子啊,要一百二。”婶婶自顾自的说着,她将鞋子翻来覆去地看着。
廖诚没有说话,他将另一个袋里的洗发露和洗面奶信手摆在柜台上。
“这洗发露多少钱?”婶婶问。
“两样六十。”廖诚看着外面说。
“哦,鞋子一百二,洗发露六十”婶婶低咕着。
外面的工人在嗄着嗓子叫嚷,前舱的货卸完了,叫把船往后退。廖诚飞身窜了出去,他启动机器,松了缆绳,进入驾驶室操纵着档位和油门。
我不怕身体上的痛苦,可我怕精神上的痛苦,他想。
第二天清晨,露珠洒满了绿色的船舷与甲板,一颗颗晶莹剔透,如同夏日拂晓的荷塘——这是浪漫的说法,对船上人不合实际。廖诚早早的起床,拿着拖把顺着甲板将露水都擦去了。太阳出来的时候,湿的甲板很快被烘干了。
吊机在下货,叔叔没吃早饭就去磅房了。
婶婶起来,刷好牙,洗好脸,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对廖诚说“哎,侄子。上午来不及烧饭了,你从码头上去往左走,一直下去,有家‘北方砂锅水饺’的,很不错,你去买三份回来吧!”
“哦。”廖诚应道。他恹恹地跨出门槛,慢慢的走着——走了很远很远。
“我那包里有钱,来我给你钱。”婶婶扶着门槛喊着“走那么快干嘛啊!”廖诚没有回去拿钱,他头也不回的去买饺子了。背后传来婶婶的喊话“我钱都准备好了,你也没拿去。”
砂锅饺子就是将有两只小耳朵的砂煲放在灶上,加上大半煲水,放入佐料,煮沸,再加入香菜,青菜;将预备的饺子投在炉火上的大口锅里,水沸了,饺子漂浮上来时,拿大的露勺舀出来放在煲里,就是了。每份六元。出了饺子铺,隔壁是早餐店。廖诚看到金灿灿的油条还氤氲着热气,垂涎欲滴,便又买了三根,一元一根。叔叔给的钱透支了。
“妈的,油条都涨到一元了老百姓的日子可怎么过呀!”他小声的嘟囔着。
想攒钱的廖诚这次没有攒到钱,他很懊恼。他把机会留在了下一次。
又一天船靠码头,码头上有船在卸货,因此需要等待。
叔叔给了廖诚二百元钱让他上街买两条裤子。
廖诚在服装卖场里淘了两条休闲裤,花去了一百四十元钱。他将剩余的钱装入口袋,想到不需要买别的东西了,他开心地笑了。
回来之后,婶婶接过裤子,用牙齿咬了咬裤脚,又抻开两臂用力拉了拉,问道:“多少钱?”
“一百四。”廖诚回应。
“两条?”
“两条。”
“这次买得还可以,质量也不错。就是料子有点厚,裤脚太长了,怎么没让人家给缅一缅。”
“忘掉了。”
“裤脚太长了,在地上蹭来蹭去的,难洗,还洗不掉!”
廖诚没有说话,他跨出门槛出去了,外面虽烈日炎炎,但他觉得比里面凉快。
中间有段时间,婶婶说要去买点东西,可是没零钱了,问廖诚有没有二十元钱。廖诚不便说没有,便又掏出二十元钱给她。
第二天,廖诚又被她派去买了“北方砂锅水饺”外加油条。这又去了二十来块钱。
当然,口袋里还有可怜点的结余,这对廖诚来说,也是值得欣慰的了。
下午船没能下货。廖诚征得叔叔同意,去上网了。
他上网爱看新闻,看了新闻后再看网友回复的帖子。他能被灌水的言论惹得捧腹大笑,忘却烦忧。“你对生活笑,生活对你笑”他很陶醉。
直到叔叔的短信“回来吃饭”到来时,他才下机。
外面已被深黛色的天幕笼罩,抬头能望见点点星辰与浓淡不均的白色云气——有的弥散开的,有点牵扯着的;到处霓虹闪烁,跳跃着生命的韵动;车辆从身旁陆续穿梭而过,车鸣声贯入耳膜;一丝晚风吹来,廖诚打了个冷颤。
上了船,廖诚听着潺潺地流水声,将鞋子在拖把上蹭干净了才轻声的进客厅。
餐桌上分陈着牛肉,捆蹄,猪耳朵,夫妻肺片等卤制熟食。叔叔正斟着黄酒,婶婶也刚入座。
“自己拿黄酒。”叔叔说。
“哦,”廖诚从纸箱中拿出黄酒。“婶,我们一人喝半袋吧?”
“喝了头晕。”婶婶应道。
“头晕睡觉。”叔叔说。
“那碗筷你刷!”
“我刷就我刷我刷得还少吗?!”
廖诚剪开袋的一个角,约摸着将半袋黄酒倒入婶婶面前的杯里,又将剩余的倒入自己的碗里。他端起碗,喝了一口,凉润但苦涩。搞不懂叔叔怎么会对此酒情有独钟,成箱成箱的往船上搬。
“下午上街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呢。”婶婶对廖诚说。
“我和叔叔说的,”廖诚回答。
“跟我说我给你钱啊你上去我看到了,我钱都准备好要给你呢”
“哦。”廖诚面无表情的只顾吃菜。
“我的钱都装在包里的,身上也不装钱给你钱也没来得及”
“哦,”廖诚低下头,撇了撇嘴,内心升腾出一股笑意翻涌到面部,他压下去了。
接下来,三个人便默然地喝酒吃菜,间或婶婶会问叔叔一些“什么时候下货”、“前面的船多少钱一吨卖的”、“xxx船到哪里了”、“xxx老板最近要进什么黄砂”诸如此类的问题。
廖诚一面吃着,一面在想“这次又没能攒到钱。只有看下一次了。想攒钱的我能攒得住钱吗?”
攒钱难,难于上青天。廖诚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