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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
可他的语调却是温和的,听不出什么喜怒,“草民多谢公主好意,只是左腿已成痼疾,在下亦通医道,清楚这条腿已经废了。”
话已至此,元妤仪没有再劝。
医者难自医,这道理她明白。
少女转眼看向榻上躺着的人,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却又顿住。
是谢洵这段时间太过忙碌,伪装出一副康健的模样,骗过了她,骗过了所有人。
她差点忘记,其实他身子骨并不好。
床只是一张并不宽大的竹榻,青年平躺着,面容异常平静。
舒展的眉,眼下那颗浅浅的泪痣,鼻梁高挺,薄唇苍白,毫无血色。
元妤仪坐在竹榻侧边,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只有眼前的人才是真实的。
“谢……”
她的眼眶微热,喉咙里像呕了一摊血,什么都说不出来。
“咯吱”一声,木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屋里只剩下床榻边的两个年轻人。
一行泪沿着脸庞滑入衣襟。
元妤仪只是沉默地凝视着面前的人,情不自禁地勾勒着他的眉眼唇鼻。
这样清隽出尘的人,这样熟悉的五官。
她只见过一次谢洵睡着的模样,回想起来,那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他们刚成亲入宫觐见景和帝时,元妤仪因新任国子监祭酒是谢翀之,而问了谢洵第一个问题。
“倘若亲眷与夫君反目成仇,本宫为人姊,为人妻,该如何自处?”
现在想想,其实谢衡璋并没有正式回答,而是顺着她的问题给了另一个答案。
倘若谢家与皇室反目成仇,他为谢家二公子,为靖阳公主驸马,会选择后者。
“谢家与殿下,臣会选您。”
元妤仪那时并不知道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但现在她心中却有了考量。
或许是真的,倘若有假,也只有一分假。
谢二公子的行动逐渐说服着她。
谢洵不久后昏了过去,也是那时起,元妤仪决定要与他努力过好这阴差阳错的日子。
他年少丧母,活的艰难,她都明白。
可偏偏谢衡璋远非池中物,他远比元妤仪预想中的更强,更有潜力,也更有手段。
这样的人时时刻刻睡在枕边,终究是个难以控制的变数,前朝并不是没有为了争权夺利,恩爱夫妻反目成仇的例子。
元妤仪的声音有些颤,她只是握着青年冰凉的手,喃喃道:“谢衡璋,你怎么那么傻啊?”
他已经奔波劳碌了这些天,整个人像是无休止的陀螺,连一丝休息的空闲都没有,没有留在营地,独自进山寻她。
傻子。
少女的目光落在床榻边的水盆上,里面浸泡着几块方巾和衣带,大片的鲜红色染透一片水。
元妤仪眼底浮起一层薄薄雾气,心口钝痛,动作极轻地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青年身上换了月白中衣,小腹处却被人重新用纱布缠好,一圈圈纱布束在他削瘦的腰间,血丝依稀可见。
元妤仪伸出手,指尖却顿在他的伤口处,再没能动作半分,最后颤着手给他盖上被子。
良久,她才再也忍不住,伏在他小臂边,喉咙里溢出几分哽咽低泣。
“我都要与你和离了,你还来救我做什么?谢衡璋,你真是全天下最傻最糊涂的人。”
少女嗓音破碎,青年只是眉间紧皱。
两个人在一个不知道何处的地方。
元妤仪脑海中那些纠结复杂的想法被摒弃,她只看着眼前的人,刻意忽略过往的那些猜忌。
少女絮絮叨叨地开口。
“谢洵,其实我有事情瞒着你。”
“我有好多话都想告诉你,可又怕坦白那些往事,你心中会有芥蒂,倘若真到两相厌的地步,不如做个陌路人。”
“等你好起来,处理完兖州的事,我们就回京,届时你我签完和离书,我便将去年冬日那件事告诉你。”
“或许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可我并不值得,我利用过你,这一切的开始就是一场错误的算计,你只不过是不小心被卷入局中的无辜人。”
“说到底还是我欠你。”
她欠谢洵的越来越多。
元妤仪的话是乱的,脑袋迷茫,思维也是琐碎一片,她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弥漫着浓烈的酸涩。
良久,她伸手擦干眼角的泪珠,仿佛终于想开了似的,轻声道:“你救了我一次,便当我始终欠你一条命罢。”
第43章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