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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典了红裙又投江
清乾隆年间，榕城有个青年叫王成龙，虽是读书人，却不用功，且不务正业，染上赌博恶习，弄得家财破尽，债台高筑。
这日，因手中无钱再赌，王成龙便在家中睡大觉，一直睡到中午，感到腹中饥饿就大呼小叫，要妻子柳氏赶快开饭。
柳氏是个贤慧之妇，此时，她正在为出生才三个月的儿子王达官换尿布，听得王成龙呼喊，忙放下怀中婴儿，在锅中盛了一碗食物去侍候王成龙，王成龙一看碗中不是香喷喷的白米饭，而是黑糊糊的蕃薯干，就皱紧眉头叫道：“又是蕃薯干，这怎么吃得下？”柳氏眼含泪花说：“官人，家中无钱买米，这蕃薯干也没几顿可吃的了。”王成龙凶声恶气地说：“那你不会去向娘家亲戚先借点米来！”柳氏擦一把眼泪说：“娘家亲戚也都穷酸，再说像这样有，借无还，有谁还愿借给你？”
夫妻俩正在口舌相拌，正好柳氏的弟弟上门。柳氏的母亲后天过生日，特差儿子前来请女儿女婿后天去拜寿。柳母想得周到，知道女婿赌光家产，家中贫寒，还特意让儿子带来一条崭新的红裙，好让女儿回娘家时有身像样的行头。王成龙看到红裙，眼珠骨碌一转，打起了红裙的主意。待柳氏的弟弟走后，王成龙就对柳氏说：“娘子，这蕃薯干实在难以下咽，可否在家中找找，看有无多余的衣裙可以典当，买米充饥。”柳氏酸楚地说：“家中衣裙已卖尽当绝，妾身也只有贴身衣裳，还有何物可以典当？”王成龙嬉皮笑脸地说：“嘿，这红裙就可典当买米。”柳氏怨愤地说：“这红裙拿去当了，后天回娘家拜寿，你让我穿什么？”王成龙说：“明日我就赎回。”柳氏起先不同意，但经不住王成龙软磨硬逼，只好答应，但再三关照，典了红裙拿了钱，不能赌博要买米。王成龙手拍胸膛作保证。但一出门就把这保证丢在脑后，一条红裙当了四百文钱，王成龙没去米店却进了赌场，眼睛一眨便输个精光。
王成龙垂头丧气回到家，柳氏正等米下锅，他两手一摊说：“四百文钱输光，只带回当票一张。”此时，柳氏再也憋不住满腔怨气，大声责骂道：“王成龙，你枉为读书之人！赌博成性，全不顾妻饥子泣，全不念生计安排。哦，我真是生来命苦啊”
柳氏气得再也说不下去，只能嚎啕大哭，哭声惊醒了达官，也大声“哇哇”哭叫。王成龙却没有丝毫悔意，鼻子里“哼”一声，居然拂袖出了家门。
王成龙在街上东游西逛，不知不觉走了有二里路，抬眼一看已是闽江边上。闽江边上有座吴记货栈码头，老板吴二伯正和客商洽谈生意，边谈边向王成龙走来。王成龙不认识吴二伯，但远远看去像是衙门里的朱班头，心里一阵惊慌。王成龙欠朱班头二十两银子的赌债，这朱班头为人凶残，前天碰到王成龙时就威胁说：“两日之内再不还钱，就砍掉你两只手！”此时，王成龙误认吴二伯为朱班头，以为是冲他讨债而来，心想：“被他逮着难以活命，不如投江一死罢了。”于是，他就爬上岸边防洪墙，一头扎进滔滔闽江、那边吴二伯和客人听得动静，赶来一看，跳江之人已淹没于波涛之中，江边只留一只鞋。
柳氏在家见丈夫外出未归，抱着儿子一路寻来，寻到闽江边上，听吴二伯说有人投江自尽，再一看那一只鞋正是王成龙所穿，立时就晕死了过去。
二、返乡惊见亲生儿
一晃十三年过去。
这十三年，对柳氏来说，是何等的艰难呵。王成龙投江后，衙门里的朱班头因讨不着赌债，就倚仗权势霸占了房产，还要将柳氏母子赶出家门，幸好货栈老板吴二伯心善，出面担保，让柳氏母子栖身原屋，只是每月交付房租，又亏得娘家弟弟常来接济一些柴米，总算苦度光阴，将王达官养到了十三岁。王达官这孩子聪明灵巧，从小就能体贴娘的艰辛，这使柳氏受伤的心感到些许安慰。现在，柳氏每天披星戴月帮人家缝洗衣衫，王达官早出夜归为人家代卖烧饼，母子俩相依为命，倒也过得祥和安宁。
这天清晨，王达官外出卖烧饼，在吴二伯的货栈门口拾得一串铜钱，一数居然有四十多个。王达官一溜小跑回到家，兴冲冲将拾得的铜板交给母亲，并撒着娇要柳氏赶快上街买糖粥。柳氏心疼儿子，也很想让儿子尝尝糖粥的滋味，可她一听这铜板是拾来的，就沉下脸训斥王达宫：“你怎么可以把别人的钱当作自己的，人穷不能志短，你赶快把钱给送回去！”王达官是个乖孩子，一看娘生气，知道自己错了，就顺从地返回货栈，找到吴二伯。
此时，吴二伯正在接待一个山东来的皮货商。此人三十多岁年纪，穿一身绫罗绸缎，一看就知是有钱之人。
这人自称姓许，实际上就是十三年前投江的王成龙。
那年王成龙投江后，恰巧有一许姓商人的商船由榕城返德州，见江中有人，就让船夫将他救起。王成龙死而复生，隐去赌博之事，只称自己是贫穷书生，因谋食无计，无奈投江轻生。许姓商人看王成龙眉清目秀，且能断文识字，动了恻隐之心，就将他带回德州，让他协助经商，后又看他能干，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王成龙因祸得福，由一贫如洗的赌徒成为富商的乘龙快婿，自然春风得意，早将榕城的妻儿丢到爪哇国去了。这次王成龙返榕，是受他岳父委托，前来批发皮货。因许姓商人和吴二伯是老朋友，王成龙到榕城后就直接来找吴二伯。而吴二伯与王成龙从未谋面，只知来人是老朋友的女婿，不知是柳氏之夫王成龙。
再说王达官将手中的一串铜板递给吴二伯，并说明原委。吴二伯接过铜板，笑呵呵地说：“好好，这钱先放在我这儿，待我找到失主再还给他。”王达官谢过吴二伯，蹦蹦跳跳到别处去卖烧过了。吴二伯望着达官的背影，忍不住脱口赞叹：“达宫这孩子真是懂事。”旁边的王成龙听到“达宫”二字，脸上的肌肉猛地抖动了一下。在德州，他过着富家生活。此次镕城之行，他曾想过到了榕城要寻找柳氏母子，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现在过得好好的，何必再寻烦恼？而此时“达官”二字猛烈，地撞击他的心扉、难道刚才这个衣衫褴楼，面色苍白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儿子王达官？他一把抓住吴二伯的胳膊，急切地问：“二伯，你说这孩子叫达官？”“是呀，客官你认识他？”“不、不，”王成龙忙否认“我只是想问问这孩子为何卖烧饼而不读书。”
提起王达官，吴二伯话就多了，他愤愤地将王达宫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王成龙。从王成龙当红裙进赌场一直讲到王成龙投江，又从来班头霸占房产一直讲到柳氏含辛茹苦抚养儿子。说完，又气呼呼地骂道：“这个王成龙，真正是无赖下流胚，无情无义害人贼！”王成龙被骂得非常尴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坐立不安。吴二伯看他这模样，奇怪地问：“客官，你可是身体不适？”王成龙故作镇静，说：“我没什么，听你如此说来，这孩子倒也可怜，你把他叫来，我想问他几句话。”
吴二伯差伙计把王达官叫来。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王成龙有很多话想说，但毋嚅着终干没说出什么，只是默默地从包里掏出五两银子，说：“小弟弟，这些银子，你拿回家去，贴补家用。”王达官把双手放在背后，连连摇头：“我不要，我娘说不能把别人家的钱当成自己的。”旁边吴二伯劝说道：“达官，我知道你娘有好家教，你不敢收别人的钱，我看这位相公是至诚君子，没有恶意，你回去对你娘说，是二伯让你收的。”说着，从王成龙手里接过银子塞到王达宫手里。王达宫捏着银子，愣了好久，突然朝王成龙深深鞠一躬，转身就跑。看到王达官如此懂事知礼，王成龙若有所失，长叹了一口气。
三、祭灵祭的是自己
一连几天，王成龙白天忙着进货销货，晚上回到客房，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自从看到儿子王达官，他心里一直没平静过。儿子聪明可爱，但又穷苦可怜，他真想把儿子认下来，带到山东让他享福，可他又怕柳氏得知后吵将起来，惊动德州许家，许家一旦翻脸，他的荣华富贵将丧失殆尽，再在榕城过每天吃蕃薯干的日子实在难以消受。王成龙权衡再三，决定给儿子留下一封书信，信中说明自己身份，再附银票一百两，供儿子日后成家之用。至于柳氏，当初借她一条红裙，上街买一条还她就是，也算是两相了断，再无瓜葛。王成龙打定主意，将这些事情办妥，书信、银票、红裙一一装入随身行囊，打算在离榕时交吴二伯转达。
这天上午，王成龙告知吴二伯，说此次在榕城的生意已经完毕，他准备启程返回德州。吴二伯看了看江中水情，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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