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率真的人

笔趣阁 www.1bqg.com，最快更新长空雁鸣文集最新章节！

    2011年2月26日。以为小黄只来湘西某个县转悠一下。没想到他把张家界也定在此次行程之内。我已习惯于顺应一切人和事，但我内心还是觉得，既然是狂走湘西，那出发前多少应当做点功课，譬如在网上大致了解一下。不一定事先确立路线，但对要去的地方，不应一无所知。我对湘西和张家界，了解太少了，这样贸然闯入，恐怕只能看到一些表面的东西。

    雨时落时停。小黄说，落吧，落大一点，到张家界，天就晴了。永顺往张家界，公路两边无甚可观。车临近张家界城区，雨更大了，路上人和车都少，风摇落还光秃着的树枝上的水珠，打在车上，响声如冰雹。也许是大雨的缘故，张家界公园门口一派冷清寥落，除了小黄和我，没一个游客。一个旅行社的帅哥走过来，要我们去他办公室看看。他问我们从哪里来，答说怀化，他说，我们老乡呢，我是安江的。我用安江话说，那你不要说我是安江的，应当说，我是安港各。他居然也说起了安江土话。看来真遇着老乡了。老乡想把我们组进他的旅行团。我们可不想跟团。我看他办公室的景区地图。决定先游金鞭溪，坐百龙电梯上袁家界住一夜，次日游杨家界和天子山后，下午取道沅陵回。小黄性急，不想在张家界待更长时间。

    雨还真停了。满山满谷的烟霭。入得公园门来，路上树上山上都是猴，对人爱理不理，自得其乐。当然，也自得其苦。用相机拍到的路边的那只，就满腹心思的样子。金鞭溪幽深静谧，峰奇木秀，溪水柔弱，风情万种。八十年代末，我有一回备好了行装，准备来此，驴友也待在了我办公室，但因二哥突然自家乡来，旅行取消。这一过，就是二十多年了。之后多次起意，总被其他地方的建议取代，理由是，身处山中，看什么山去呀。今天见得，没有老泪横流，但颇生早该来一看之叹。

    金鞭溪当初只是一个林场。林场的时候这周围的土家族人，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状态呢？从大学同学得来的印象，土家人对外人戒备心比较重。同学光告诉我，他们出门之先，年长的人会告诫他们不要同外人说自己是土家族。大约怕被外族欺凌了去。但不能因此以为土家族是一个沉闷和胆小怕事的民族。光告诉我，土家小伙子看中了哪位姑娘，就出其不意地踩人一脚，然后拉起对方去树林里说话。我当时震惊得不行。我觉得比起土家族哥们来，我太不爷们，太没情趣了。我遇到心仪的姑娘，光会手心出汗，想见却怕见对方，一般会故意躲着对方。土家山歌里唱道：“爱要让人知道，心要让人看到。”这才是男人。土家族男人，比我可爱得多。土家族阿妹儿也热烈真挚，比我所见的汉人姑娘要可爱。有首思情郎的山歌唱道：“一更初睡起，两眼都不闭，翻来覆去常叹气，时时想着你。二更睡不着，起来拌酒喝，团团圆圆坐一桌，未见情哥哥。睡到三更中，做个团圆梦，梦见哥哥在怀中，醒来一场空。四更天将明，披衣送情人，送郎送到大门外，情郎几时来？”我不相信听到这歌儿的男人，能够不感动。敢爱敢恨的土家郎回应道：“我是娥眉月，朝去晚又来，小妹妹莫挂怀呀，晚上又来歇。”唉唉，多带劲的爱情啊。现在，城里的汉人，还知道爱吗？拾起率真的人性，大约不可能了吧。

    金鞭溪行走过半，开始见到零星游客。到水绕四门，更是成堆的韩国的广东的游客。他们可能从山上下来，回城去住，也可能躲雨出来，重新开始活动。金鞭溪无处不是奇景。看过别人拍的图片和录像，心想从山上俯看，更美。于是跟着小黄紧走快赶，想早些上山，免得天色向黑，拍不了照片。六分钟后，我们从百龙电梯走出来，上了袁家界山顶，不禁叫苦不迭：山上雾气大，能见度不过几米，什么也看不到。有几位游客，在观景台互拍留影，暗自替他们苦笑，背景一片白雾，也看得出你这是到了张家界？

    袁家界的吃住，同想象比起来，落差太大。山上旅店房屋丑陋，在一家简陋的旅店里吃过晚饭，小黄同我异口同声地说，走走去。我们发现在山上不可能找不到霓虹灯影和网吧。原本以为袁家界的夜，应当是神秘的，没有霓虹灯影和网吧，或许是对的，但山上的房屋，应当是讲究和漂亮的，旅客的生活可以是原始的，但应当是方便的和富有情调的。它到底是“世界级风景区”的中心部位啊，不应马虎丑陋地这般目面示人。黄昏在袁家界上行走，真有点去一位美女家朝圣，美女却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出迎的感觉。

    我们早早回了旅店。窗外是院杂乱的院坪，没有树没有崖，我几分痛苦地知道，袁家界之夜，注定是毫无情致的。小黄同我都倒头便睡。因为睡得过早，凌晨一点多醒过来。发现小黄在看电视，说八路军如何保护和善待日本战犯的小女儿的。我摸过事先放枕边的咨治通鉴，卧着看几页，又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