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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面石壁,挨得紧紧的,如果再胖上一点就无法移动,而且头脸还须歪着,鼻尖才不会碰到石上。
尤其双脚被夹在缝中,既无法弯曲,也无处可以立足,直挺挺地用不上力,全身重量,只好全靠双手,五指用力,抓着石壁凹凸之处,缓缓上爬。
这条石缝,由顶端斜斜下裂,毕玉麟蜗牛似的爬到五丈左右,发觉上面的裂缝,似乎稍微宽了一些。
他吸腹提身,足尖紧贴着石壁,双手挨次递升,到了十余丈之外,石缝敞了许多,前胸后心,也不再被石壁紧紧夹在中间了。
毕玉麟吁了口气,停住身形,仰头一瞧,只看到一条白茫茫的云气,任你目力最好,也休想瞧得真切。
但此时两边矗立的石壁,坡度渐陡,本来还有点凹凸不平的壁面,到了这里,也渐渐平整如削,加上满生青苔,滑不留手。
这一会工夫,他一身衣服,已被青苔沾得湿透,从上面灌下来的山风,吹到身上,几乎快凝结成冰。
既然到了这里,自然只有继续往上,决无退下之理,当下鼓着勇气,提摄着一口真气,五指用力,努力上爬,总算此时裂缝已宽敞了许多,不像先前身子被夹住,施展不开,手脚并用,们壁而上。
这样爬了顿饭光景,只觉扑面霏霏,身在一片似雾似霰的白气之中,凝目瞧去,头上依稀已可看到星晨!
不由精神陡振,双手加速,继续往上爬了三四丈远近,蓦觉眼前一亮,自己身子,已在一处峭壁尽头,离崖顶不到一丈。一时大喜欲狂,猛地吸气点足,双臂一抖,人像脱弦弩箭,往上跃起三丈来高,飘然落到崖上,纵目四顾,自己已在一处山峰顶上,满天星斗,闪烁生光,四面群山罗列,丘壑起伏。
再回头一瞧,自己来处,原来是一条和对崖相距足有六七丈宽的山涧,白茫茫的尽被如絮云气,填盖满了!
这不知是几千百年以前,裂开来的一条山缝,自己这边,陡壁如削,苔藓如茵,异常光滑,此时看来,犹觉胆颤心惊,下临无地,真还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是如何爬上来的?
山风吹来,只觉全身如冰,低头瞧瞧自己,一件长衫,全是青苔,而且有几处,已被山石勾破,黏腻腻的,当下从小包裹里,取了一套干净衫袍换过,然后背上包裹,便洒开大步,往峰下走去。
毕玉麟哪有什么江湖经验,他只看到南边山脚下,隐隐透出灯光,想必离大路较近,一时毫不思索的连纵带跃,急奔而下。他此时功力大进,何等迅速,不到一盏热茶时光,抬头一瞧,原来自己又走回到朝真洞口!
不由心头微凛,但继而一想,这一带连白天都没有半个人影,何况此时已是深夜,自己下山之后,只要找一隐僻之处,越过双龙堡依山而筑的墙,就可通到外边,双龙堡主又不是神仙,会算准自己,在这时候下山?
毕玉麟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心念疾转,脚下可并没停留,依然一路如飞,往山下掠去。他虽然一路飞掠,但心头却也不无戒惧,双目凝神,不住的向四处打量。
经过水壶洞,再经过双龙洞!陡然有了警兆,这似乎是心灵上的一种感应,完全出自视听之外,仿佛离自己不远,有人潜伏!
毕玉麟自从对屋老人传了他内功心法,虽是初学乍练,但留在体内的“紫雪丹”得真气运行,发挥了效力,等于他平空增加了二十年功力,但他丝毫没有江湖经验,是以此时的智力,配合不上他此时的功力。
毕玉麟不知道这种警兆,乃是一个人,内功有了相当火候,耳目特别灵异,才察觉得出来。他虽然不懂这个道理,但他在警兆乍生之际,心头一怔,便毫不思索的身形一闪,向路边树林中隐入。他这一动作,相当敏捷,就在他身形堪堪隐蔽。
果然八九丈外,一片黝黑的林中,忽然遮遮掩掩,闪出一条黑影,远远望去,看不清面貌,但瞧他身形,却生得极为瘦小,而且机警无比,才一现身,便像风吹轻絮,悄无声息的飘起,眨眼之间,隐没不见!
毕王麟瞧得大为惊异,这人好俊的轻功,但从他那种躲躲闪闪的情形看来,分明不像是双龙堡的人,心贪转动,立即跟着掠出,朝那人隐没的方向瞧去,原来一片深林之间,隐隐露出一角黄墙!
哦!不错,那是金华观!
他想起七天前,双龙堡主领着自己曾打观前经过,记得“金华观”的匾额,金碧辉煌,连大门也光可鉴人,好像是新近才髹漆的,自己当时还多看了一眼。
这人一身轻功,超世绝俗。非同寻常,他深夜进入双龙堡禁地,找上金华观,为了什么?
毕玉麟一时好奇,便也悄悄掩了过去,金华观飞詹雕角,黑压压地矗立地星月朦胧之下,林木错落,树影迷离!
除了山风吹过林梢,不时发出萧萧细响,静寂得出奇!
方才那条瘦小人影,此时已不知去向?
毕玉麟一路仔细审察,觉得金华观四周,看不出有何异状。当下找了一处较为隐蔽所在,迅疾无比的飘过黄墙,跃登殿脊,然后伏在暗处屋面上,隐住身形,向四处打量。
只觉这座金华观,占地极大,殿字重重,最少也有四五进之多!广大殿宇,幽暗夜色,见不到一点灯火,听不到一点声息,一个人蹲在黑暗之处,委实使人有阴沉恐怖的感觉!
毕玉麟瞧了半晌,长身往后进翻去,他一连越过三进殿脊,依然一片阴沉?偌大一座金华观,生似无人住持:他心头渐渐生出疑问,如果这是没人居住的道院,何以要髹漆得焕然一新?
毕玉麟虽无半点江湖经验,但身历斯境,也不由渐渐提高了警觉!又越过一座大厅,这是一处花木扶疏的院落,阶前摆着不少盆花,正面八扇花格落地长窗中,隐隐射出灯光!
毕玉麟心中一喜,暗想:终于给我找到了地方!但他却也不敢丝毫大意,提吸真气,小心翼翼的飘落风火墙,然后又掠到院前一棵老树之上。
这时正好有一阵山风,把树叶吹得沙沙直响,不易被人发觉,毕玉麟隐住身形,抬眼往厅上瞧去!
只见敞厅正中一张紫擅锦榻上,盘膝跌坐着一个头挽道舍,身穿黄袍的老道。这老道年约五旬,鹞颧鹰鼻,颏下留着一部山羊胡子,此时闭目垂帘,一动不动。
在他身后,恃立着一黑一红两个道童,看去年约十五六岁,生得眉清目秀,左边穿黑道装的手上捧着一柄长剑,右边穿火红道服的,手上捧着一支色泽乌黑有光的拂尘,这两人目不斜视,神色恭谨,生似泥塑木雕般侍立两侧。
锦榻右侧,放着一个古铜落地台烛,一支粗如人臂的红烛,摇曳不停。
锦榻前面,是一张紫檀雕花矮几,几上放着三个雕刻精致的金色小鼎,下面是紫擅座子,此时烛光一照,金光的然,辉煌夺目。
这座敞厅、除了锦榻、矮几、烛台之外,空荡荡的再没有旁的东西。
毕玉麟瞧了一会,老道人依然闭目垂帘,一动不动,两个道童,也各自站立如故,不由心头渐感不耐,正待俏悄退出!
忽听一阵细碎步声,由远而近,一个身佩长剑的青衣少女,袅袅婷婷,向院中走来!
毕玉麟回眼一瞧,自然认得出这青衣少女正是双龙堡的使女装束!眨眼工夫,那使女已走近阶前,站住身子,向上躬身道:
“婢女奉副堡主之命,复上观主,堡主已于今天开始,闭关百日,观主宠邀,不克亲临,副堡主当遵时前来,特遣婢子先行奉达。”
毕玉麟听她称呼,敢情锦榻上盘膝而坐的老道。就是金华观主!
心念转动,只见榻上老道依然闭目端坐,好像没听到一般,只是咀皮微微动了一下!站在左边的黑衣道童,忽然作出躬身领命之状,然后抬头道:
“师傅吩咐,姑娘请回。”
青衣使女神色恭敬,口中应了声“是”转身往外走。
毕玉麟瞧得好生奇怪,听使女口气,这位金华观主,似乎身份极高,连堡主副堡主,都对他十分尊重。
双龙堡主从今天开始,要闭关百日,他这次闭关,当然是修习他得到的“洞元记内篇”
了,但他哪里知道得到的,仅是一册假书,因为那是当年天门祖师门下,为了防人觊觎,才写了一本假的,可笑双龙堡主居然不辨真伪,闭关修习,不过这样也好,让这魔头去认假作真徒耗时日罢!
还有这金华观主,看去也武功极高,他邀约阎伯修不知又为了什么?反正副堡主答应遵时前来,想必定有重要之事,自己既然来了,索性等上一会,瞧瞧底细也好。心中想着,蓦一抬头,只见闭目瞑坐的金华观主,忽然也抬起头来!
不!他只是眼皮微微一抬,两道锐利如剑的目光,精芒电射,和自己对个正着!
不!他咀角微微冷笑,恍惚就是对着自己而发!
毕玉麟心头猛跳,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和他相隔这么远不说,全身隐蔽在树叶深处,没露半点形迹,这老道凭什么发觉自己?
“哈哈,观主宠邀,兄弟来迟一步!”
笑声入耳,一条人影,已大踏步往敞厅上走入!
毕玉麟暗暗松了口气,原来这金华观主果然厉害,自己丝毫没有察觉,他却早已听到,外面有人,那么他刚才抬起目光,向外瞧来,并不是觑破自己的行藏!
心中闪电般掠过念头,一面立即注目瞧去。
原来来人正是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他此时一张马脸,满堆笑容,向金华观主频频拱手。毕玉麟根本没看清楚金华观主何时走下榻来,但此时却已巍然在榻前,稽首道:
“副堡主来得好快,贫道有失远迎。”
独眼乌龙纵声笑道:
“观主和兄弟数十年深交,怎地也客气起来,只是堡主刚巧在今午嘱咐兄弟,须要闭关百日,想不到观主炼得如此快法。”
金华观主摇手道:
“贫道只是初步试制成功,如说全部竣功,那还言之过早。”
他们说话之时,红衣道童,已从厅后,搬出一把紫檀交椅,放到锦榻左侧,独眼乌龙微微颔首,使在椅上坐下。金华观主依然回到榻上,盘膝而坐,一面偏头道:
“堡主神功盖世,怎地又闭起关来?”
独眼乌龙道:
“这个兄弟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堡主说起,好像研习一种至高无上的玄功。”
金华观主点头道:
“堡主一身修为,已臻神化,再参玄机,普天下就不作第二人想了!”说到这里,炯炯目光,瞧着放在几上的三只金色小鼎,脸上浮起得意之容,笑道:
“贫道目前初步试制成功的,共有三种,经过几次试验,还差强人意,才邀堡主副堡主莅临参观。”
独眼乌龙手捻苍髯,问道:
“观主试制成功的三种绝世奇药,不知可有名称?”
金华观主神秘的笑了笑道:
“副堡主还是等试验之后,再来评定吧!”
毕玉麟不知金华观主炼成了什么奇药,要在今晚试验?
正想之间,金华观主话声一落,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张名单,略为一瞧,接着就咀皮微动。
站在他右侧那个红衣道童,忽然躬身领命,匆匆往外走出。
金华观主似乎吩咐了几句之后,此时又高踞锦榻,闭目不语。
独眼乌龙佟天禄,也只是脸含微笑,没再开口。
毕玉麟瞧得大是纳罕,也只好屏息凝神,静静的往下瞧去!
这时山风渐大,吹得院前树叶,不时发出沙沙之声。
一会工夫,红衣道童已引着一个白面无须,身著青衫的人进来。那人看去十分文雅,但脸含怒容,步入敞厅,一双炯炯目光,略一扫视,便发出咳亮长笑,向独眼乌龙大声说道:
“佟天禄,沐某落在你们双龙堡手里,刹剐悉听尊便,今晚你们准备把沐某怎样?”
独眼乌龙佟天禄,虽被金华观主邀来,参观他炼制成功的奇药,但也不知金华观主如何试法?是以闻言之后,不由一怔!
金华观主在青衫文士跨入厅上之际,早已脸含橘笑,徐徐从榻上走下,漫不经意的瞧着矮几上中间那只金鼎,伸手揭了下盖子,接着又轻轻盖了。他这一举动,看来十分自然,似乎因为青衫文士,正在向独眼龙发话,他不好接口,随手揭揭而已!等青衫文士话声一落,他打了个哈哈,道:
“副堡主,这位就是点苍流云剑客沐大侠了?贫道久仰之至,哈哈,沐大侠快请坐下好说!”
他说话之时,右手微微一抬,红衣道童赶快取过一把交椅,放到榻右。
毕玉麟从没在江湖行走,当然不知道点苍流云剑客是谁?但他可以从青衫文士口中,听出一点端倪,敢情这位流云剑客,也是被双龙堡擒住的人。
他因为江湖上人,把自己父亲,称做屠龙剑客,不由对这位文士装束的流云剑客,起了好感,只觉对方举止文雅,笑声嘹亮,实在表示出他潇洒脱俗的风度!
青衫文士并没立即坐下,长眉一轩,目光转向金华观主,冷冷的道:
“道长何人,恕沐某眼拙。”
“哈哈!”金华观主发出枭鸱般笑声,抬目道:
“贫道金华观主,今晚请沐大侠出来,无非因双龙堡主并无和五大门派为敌之意,沐大侠实是误会,所以”
流云剑客在他说话之际,似乎打了一个寒噤,脸上神色显然有异,他剑眉微剔,冷冷的道:“所以要把沐某”他嘹亮的声音,忽然略带嘶哑,他话到一半,清了清喉咙,又道:
“所以要把沐某幽囚石室?”
他好像越说越气,身子也同时起了轻微颤动,流云剑客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同时竭力保持镇定!
这情形瞧在独眼乌龙佟天禄眼里,也不禁感到惊疑,向金华观主瞧去。金华观主面含阴笑,只作不见,一面连连摇手道:
“沐大侠不可误会,这就叫做擒虎容易纵虎难,正是双龙堡主最感为难之处”流云剑客双目精光暴射颤声喝道:
“你们想用什么诡计,暗算沐某?”金华观主依然满脸春风,笑道:
“贫道请沐大侠出来,就是为了免伤两家和气,恭送沐大侠下山。”
流云剑客目流异色,冷哼道:
“难道双龙堡主这会不怕纵虎难了么?”金华观主呵呵笑道:“由贫道出面,就算尊师,也要卖点薄面,沐大侠随身兵刃,贫道已派人取来,都在这里,请收起来吧!”
说到这里,那红衣道童,果然捧着一口青穗长剑,双手送到流云剑客面前。流云剑客疑信参半,冷哼了声,一手接过长剑,身子晃动了一下,灰白脸上流露出坚毅不屈的神色,向金华观主抱拳道:
“沐某权且告辞,观主厚爱,容当后报。”
话声一落,昂然往厅外走出。
毕玉麟瞧得奇怪,自己曾听师傅——对屋老人,在他心目中,已经把对屋老人当作自己师傅——说过,双龙堡就是阎王堡,落在双龙堡手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去,那么他们怎肯轻易把流云剑客放走?
独眼龙佟天禄也同样心头犯疑,等流云剑客一走,忍不住问道:
“观主,你真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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