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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下了楚西,就可将秦楚交界再推动四百里,正好同雍国夫人的封地相连。
再下一步,他得算好祖父还在世的日子,或许得亲自领兵,捡一个最有把握的,身先士卒地为大秦攻灭第一个诸侯国。
如今除了太尉还是昌明宫出来的老臣,和祖父手里一支七万人的亲卫外,咸阳内外,他已然是拥兵最多的一股势力了。
即便是筹谋算计得再小心,将一切变数都列出来,无论如何,乃至于兵戎相见或是血溅宫闱,他都有万全的把握,御极大秦。
可是……纵然他心中有比登位更宏阔的愿景,只是,一颗心愈发不似活人,许多时候,政务一旦忙完了,空闲下来,他就会觉着不知所从。
尤其是在赵姝被姬樵接去别馆的这几日……
一种奇异的执念在心头涌起。
嬴无疾将手中剩下的那片蛊叶撕作三份,转身寻了个紫檀宝匣将其中两份收进,他端过被热茶,就要将撕好的枯叶吞服时,他长眉一凝,还是又将手里的一份再撕作三份,只取了最窄的一份,迟疑再三后,合着茶水饮了下去。
既然阳蛊只要够十之一二,就能对方体内的阴蛊发作十成,那他浅尝辄止就可,只需体会一二分就好,又何必真个陪着那人一同痴狂。
说到底,也是近来心乱实在困扰,他不过借她消磨消磨,本就已是不该的放纵。
声色之事嘛,尝个新鲜体味过了也就罢。
这么想着,嬴无疾好生将剩余大半的阳蛊都收进了宝匣里,他心里想着,若是将来好聚好散,她若真遇着什么意中人,他就将这剩下的蛊叶尽数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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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赵姝去了别馆后,自是同大舅舅姬樵好一番相叙。
姬樵同她生母酷肖,已是过了天命之年,虽然身量不高面貌和善,只依稀能瞧出宗周嫡公子的气度来。
甥舅叙完情后,姬樵一句不谈洛邑之乱,只是在赵姝的追问下,将天子未曾病重之事告诉了她。
言辞寥寥,也算是对她暗示了,周洛的庶子之乱,或许亦是外祖同舅父的一场大戏。
经过两日的交涉,秦人依旧没有放人的意思。
赵姝一则看出了舅舅同祖父无恙,二则也为那日见到了大乙,对于离秦之事,她倒分毫不去催问。
只是在要赴宫宴的那日下午,姬樵又遣人来请她,欲言又止地说了几句安抚的空话后,突然道:“小殊,你只记得,往后三年里,只可信王孙疾一人的话,恭谦些,此子尚算个能守诺的,你只管留在王孙府。那个常跟着你的戚丫头,明日我定想法子带走。”
姬樵毕竟未将她当外人防备。
到这时,赵姝才猛然听懂,或许洛邑的庶子之乱,周王的称病受制,还有秦国的公子翼攻周,这几桩事,或许……原本都是她外祖参与谋划的。
回去的路上,她忽然觉着莫名的失落怅然,不是为了归周的事一时未得结果。而是,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原来外祖和舅舅,他们首先是宗周的天子储君。他们或许早就知晓她在秦国的处境,只是,在社稷家国面前,她亦首先是赵国被废的质子,而后才是……那个自小被她外祖抱在怀里,揪着他胡子玩闹的稚童。
她只是有些疑惑,倘若自己从前是真的害过嬴无疾,倘若王孙疾同他们合作的条件之一,是要她的命,那么……
结果会如何,她不敢深想下去。
算起来,她来咸阳不足两月,若是不细数时,那人救她的次数,连她自个儿有时都未必能一下说出来。
列国政事何能这般纷扰,想到那人长剑滴血的模样,赵姝心头顿时又恶心不适起来,索性兄长就要来了,实在不行,她就将英英托了舅舅,想法子叫兄长带她逃出去,天涯海角就算是去蛮荒之地,她亦不愿再深陷在列国这摊子臭泥堆里了。
正在别馆里闲逛之际,却见雍国夫人身侧的老嬷辛酉急慌慌过来传令。
“公子千万莫怪,上回您族妹的事,夫人也是实在没法子,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辛酉来传令,头一句却是告罪。
被按坐上快马时,赵姝才从这老嬷口里听懂,原来是芈嫣的腰疾又犯了,今早上已经是砍了两个医官的头了。
听的赵姝挽缰的手一顿,她皱眉平复了下怒意,也只好在辛酉的催迫好言下,快马朝昌明宫而去。
这一回,芈嫣的态度是真的变了许多,赵姝看过后,才发现的确是医官扎错了穴位,她坦言此症刺穴的位置刁钻易错,只是全程冷着脸。
末了,她接过渭阳公主嬴环亲自端来的一小盏极精致的甜腻菜羹,因着味道不错,她负着气正犹豫要说的话,遂连滋味都未细尝地一饮而尽后,行前,正色无惧地对芈嫣说了句:“夫人,那两个医官全然是无心之过,他们纵然是庶人草民,可亦有爹娘家人在等着回去。”
芈嫣从塌上起来伸了伸腰腿,却是没有恼,反倒极和善地同她点点头。
待赵姝走后,这妇人看着她去的方向瞧了许久,忽而便斜眸睇向自个儿独女,幽幽说了句:“环儿,今夜宫宴你便不用去了,燕国使节来前,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一步也不许出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