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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妹,且慢。”
阎少康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双手握住她的手臂,急切地解释道:“我只是让落月去向你赔礼道歉……”
陆南星后退两步,不动声色地挣脱他的手,“义兄何必为了一个下人巴巴儿的跑来解释。”她接过阿硕递过来的斗笠戴在头上,先发制人道:“我今儿大好了,想出去透透气。难不成义兄想限制我的行动不成?”
“不不……”阎少康探究的目光在斗笠下垂眸的面容上来回睃巡,跟在她后面说道:“你又误解我的好意。不若这样,我今日推了差事专心陪你去听说书,听累了咱们就去莲香楼吃状元席面,算我向你赔礼道歉,如何?”
陆南星边走边道:“我只想自己出去散散心,义兄还是办差要紧。”凭借记忆,待穿过二门,经右角门出府后这才看到西边一大片房舍,远远瞧去像是有几十匹马在围栏内。待走近些,她这才看到有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在刷拭马毛。古铜色的肌肤在晨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精壮的背脊与结实的手臂看上去是那般刚劲有力。
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此人的头发长短也就两寸的样子,既不似金贼剃掉了发顶留长辫子,更不似汉人留头梳髻。原主的记忆里好似有听说他头部曾经受伤严重,索性剃掉了全部头发。
不管哪个吃朝代,都有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说,如此剃发恐怕都不多见。可见此人心狠起来,完全不顾所谓道德礼法。
“萧六,快将表姑娘的绛官牵来。”阿硕余光瞧见阎少康犹如乌云压境的脸,想着赶快和姑娘躲他远些,进了马厩就扯脖子喊人。
陆南星看着萧六牵着绛红色的马,不禁暗中咂舌……这般高大健壮的马儿,像是西域品种,她如何驾驭的了?
后世,稍微有些门第的家眷出行接乘坐马车。就连市井小民出行,能雇的牛车骡车也绝不让女子骑行抛头露面。
她的确记得,史书上说开国之初在太|祖皇帝务实之风的带动下,男女皆喜窄袖胡服,骑马出行。从太宗皇帝始,却开始贪图享乐,世人皆以华服排场,乘坐马车来彰显身份。短短百年里,世风日下礼崩乐坏,若是太|祖皇帝知晓他堂弟的徒子孙将国亡了,不知是否会气的当场驾崩。
“陆妹,你若过会子改变心意,命人去大营唤我便是。”阎少康何时受过横眉冷对的气,不耐烦地挥手喊来另一名小厮,将他的马牵来。
陆南星此时目光之中只有古铜色布满了鞭痕的背脊,她甚至有种踩不下去的念头,正在犹豫间,从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过来一鞭,“啪”地一声抽在马夫的背上,瞬间留下殷红的鞭痕,渐渐溢出了血珠子。
“蠢货!蹲的这般高,如何让你家主子踩上去?!”
陆南星见萧六照旧是蹲跪的姿势纹丝不动,眉眼间骤然冷了几分,转头看向阎少康嘲讽道:“我这个做主人的还未发话,你凭甚在我面前指指点点?照你这般行径,是不是我也能去大营对你的手下挑事乱加指责?”
“你竟然为了一个低贱的马夫与我争吵?!”阎少康一而再再而三给了她台阶,非但不下反而变本加厉当众与他争吵起来,气怒之下挥起鞭子向马夫抽打下去。
陆南星下意识伸手竟然握住了鞭头,顷刻间手心传来火辣辣的剧痛,她下意识松开了鞭子痛哼出声,却又咬牙在阎少康怔愣间,用力扯过鞭子扔在地上,这才捂着手怒斥道:“你大清早派人骚扰,纠缠我各种找事,若你对我有意见,尽管去义父那儿告状,我没工夫和你争吵。”
阎少康胸膛剧烈起伏之下,将话到嘴边那句:“要不是父亲惯着你,我岂能容你到今日。”生生咽下,阴沉着脸骑上马向府外行去。
阿硕赶忙拿出绢帕将她出血的手裹住,“姑娘,用不用请大夫来瞧瞧?”
“不用。”陆南星垂眸看向像是石化般的男人,唤道:“萧六起来,你能否骑马?我带你出去医治。”
“不必了。”萧六起身后,垂眸拱手道:“表姑娘若无别的交代,仆还有别的活干。”
陆南星看着眼前枯黄的脸,耷拉的眼皮,深邃的眸中却道尽了冰冷与漠然……这令她有种说不出哪里不对的念头,却又无法追溯根源。
想起白束的话,她决定是骡是马也得拉出去溜溜,故而说话的口气刻意放低了姿态,“萧六,若你身体无大碍,那便穿上衣裳,随我去城里转转。”
阿硕见萧六沉默着,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姑娘的指令你敢违抗不成?快去。”
萧六只得转身往房舍走去,他走了几步微微侧首,余光瞧见陆南星认蹬上马的姿势颇为蠢笨,眸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第六章
陆南星骑在马上努力适应着记忆里的骑术,不由得对原身的身体素质敬佩起来,好歹一通折腾之下还有充沛的精力四处观察城中的情况。
宁州城地处要道,虽不如洛阳应天那般规模,从道路的平整度和周边的房屋却也能瞧出昔日的繁华。
战乱过后,街上的人群中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即便有年轻壮丁也都骨瘦如柴,饿的面带草色,这般下去就算充入义军之中也是送死。
这让她想起了前世亡国前各地涌现的农民起义,皆因苛捐杂税逐年上涨,各地勤王之师谎报粮饷,国库空虚发不出例银,末帝怠政多疑,还要辱骂大臣们不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