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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的聂席郎也赶到御史大夫府,在仆人的带路下来到了客房。
“月香,那名小姑娘还好吗?”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她只是饿了几日,气血不足而已。”
确定小丫鬟没什么大碍,聂席郎松口气,放心了。
此时昏睡的小丫鬟逐渐醒转,疲惫的睁开眼,见到杜月香与聂席郎就站在床边看她,猛然一吓,赶紧起身缩到床的最里头,一脸戒备。
“小姑娘,你放心,咱们没有恶意,不会害你的。”杜月香漾起和蔼的笑容。“你肚子饿不饿,我命人拿点食物来让你填填肚子好不好?”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心防稍卸,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没多久,府里的仆人就端来一碗粥、一颗馒头、一碟小菜,小丫鬟或许真的是饿坏了,一看到食物摆在眼前,就狼吞虎咽起来,什么都不顾了。
直到小丫鬟填饱肚子心满意足后,杜月香才试着继续与她谈话。
“我叫杜月香,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丫鬟又犹豫了,再三打量他们,觉得他们似乎真的是好人,才低声回答:“婉儿。”
“婉儿,你为什么会一个人躲在破庙里,可以告诉咱们吗?”
婉儿的表情马上变得紧张又充满戒备,聂席郎见状立即说:“你放心,咱们不会送你回去,只是想搞清楚你躲起来的原因,能帮上忙的话,咱们会帮忙的。”
“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杜月香跟着点头附和。“咱们可不是一般百姓,我是御史台主,他是御史中丞,既然答应要帮你就绝不会食言。”
婉儿又挣扎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决定相信他们,娓娓道出她的来历。
“我、我是京里‘云祥织坊’雷老爷家中的丫鬟,我之所以会逃出雷家,是因为”
雷亦凡,是京里第一织坊“云祥织坊”的大老板,每年进贡的贡布都是由云祥织坊负责,雷家财大势大,在京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雷亦凡爱美人是出了名的,家中小妾无数之外,他尤其爱上青楼“猎艳”看上了哪个花娘,就直接丢一笔钱给青楼嬷嬷,将人给硬带回去,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所以他在青楼之间的名声非常糟糕,青楼嬷嬷都恨他恨得牙痒痒的。
而雷亦凡的姊夫是吏部尚书范敬得,范敬得私下以身分之便行“卖官”之事,想要买官之人都是将买官银交给雷亦凡,由雷亦凡居中处理,每办好一件交易,他就能够从中抽成,两人合作无间。
前不久,雷亦凡的两名小妾争宠争得激烈,一名小妾一气之下将雷亦凡经手的卖官名册藏起来威胁雷亦凡,要是雷亦凡敢冷落她,她就要将卖宫名册交给官府。
从没被人威胁过的雷亦凡顿时大怒,将那名小妾活活打死,婉儿就是那名小妾的丫鬟,她亲眼见到自己的主子被打死,吓得连夜逃离雷家,躲在绿绫山的破庙里。
“雷亦凡与范敬得互相勾结卖官敛财?”杜月香大皱其眉。“这种违法乱纪的事,他们居然敢做?”
聂席郎则是双眉微蹙,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他并不觉得讶异,官场黑暗之处不只如此,真要说是一整夜都说不尽。
“婉儿,那你知道你主子将名册藏在哪儿吗?”杜月香神色凝重的询问。
婉儿点点头。“在主子所住的桃红院,庭院里的池子边有一株柳树,主子就将名册埋在树根下。”
杜月香思考了一会儿,心中已有决定。
“你放心在我这儿暂时住下,雷亦凡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绝不会让他继续逍遥法外。”
她打算插手这事?聂席郎眉心的皱痕又深了些,不得不担心。“月香,你想做什么?”
雷亦凡后台强硬,不是个好惹的人,她如果凭着一股热血就想杠上雷亦凡,很有可能最后吃亏的是她自己呀。
“我想做什么,等明日一早到御史台后,你就知道了。”杜月香笑笑的故意卖关子。
隔日一早,杜月香将御史台的所有下属都叫到议事间,说她得到消息,雷亦凡帮吏部尚书范敬得卖官敛财,败坏法纪,有谁愿意接下这差事,将雷亦凡与范敬得之间的不法证据挖出来,成功了就是大功一件。
但负责这类事务的众侍御史及监察御史却个个面有难色,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迟迟没有人愿意站出来说要接下这个任务。
一旁的聂席郎神色淡漠的瞧着眼前景象,早就预料到情况会这样。
“奇怪,为什么没人愿意接下这个任务?”杜月香凝眉询问。“御史台的存在就是为了纠正百官的罪恶,现在吏部尚书明明犯了法,不将他揪出来惩戒一番,以正视听,难道大家要眼睁睁的看他继续败坏法纪?”
“台主,事情没您想得这么简单。”终于有人开口解释。“吏部尚书财大势大,要是真的把他拉下来,受牵连的不会只有雷亦凡,还有许许多多关系人也牵扯其中呀。”
这样调查下去,朝廷很有可能出现大震动,官员参与其中的不在少数,牵扯到最后,国家根基会跟着动摇也不一定。
“是呀台主,况且他们卖的官都是京城外州县的水官,对朝廷没有太大的影响,既然如此,就睁只眼闭只眼吧。”另一名下属也附和着。
“我都不知道他专卖的是京城外州县的小辟,你们怎么这么清楚?”杜月香纳闷一愣,霎时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吏部尚书在卖官,只不过都装作不知道,是这样吗?”
他们心虚地把头偏向一边,不敢正眼直视杜月香。
真的是这样!杜月香瞬间怒火中烧,没想到御史台也是这样,都是一群狼狈为奸之辈!
“什么卖的官都是京外小辟,对京里没有太大影响就可以不管了,你们把各州县的老百姓当成什么了?反正天高皇帝远,他们是死是活你们看不到,就当万事太平了吗?那些买官的人既然会用钱打通关节,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官之后当然会从老百姓身上再刮油水下来,以补回他们买官所费的庞大银两,到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
众人这下子都哑口无言了,没想到杜月香一介女流,眼光却看得比他们还远,想得比他们更多,他们真该惭愧了。
“你们这些人,大官不敢惹,只好偶尔抓抓小辟员的把柄来充数,世道怎么好得起来?说!你们到底还知道哪些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
果然不分古今,大家都是欺善怕恶的,频做坏事的大鲸鱼不敢抓,只敢抓些最无关紧要的小虾米充充数,官官相护、官商勾结!
“不说话?看来还不少。”杜月香嘲讽的冷哼。“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听,免得越听越恼火,我再问你们一次,有谁愿意接下这个任务,做出榜样,来打一回大老虎?”
结果还是没人愿意出这个头,因为他们都深知一个道理,越是强出头,身先士卒往前冲,就死得越快,第一个被牺牲的往往就是这种人。
“没人?很好,那么就由本台主亲自出马吧。”杜月香火大的说道。“你们不敢办的事,找来办,我会让你们明白,千万不要小看女人,最后吃亏的会是你们这群男人!”
她要亲自出马?聂席郎既讶异又震惊。
不只聂席郎,其他人听到杜月香要亲自出马查这件事,莫不认为她不想活了,她根本就不懂调查这件事的危险性!
“就是这样,散会吧!”
杜月香率先离开议事间,脚步怒气冲冲,聂席郎紧接着追出去。
“杜月香!”他追到她的书房里,已经急到忘了自己在御史台从不曾逾越规矩直接唤她的名字。“你的决定太危险也太莽撞了!”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负气冒险,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如果想要劝我打消念头,那么就马上离开吧,我什么都不想听。”杜月香的态度异常坚定。
“你冷静下来,别意气用事。”
“我的确是意气用事,但这不也是我向大家证明能力的好机会?如此他们才会真正的信服我。”
她之所以无法命令这些下属,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对女人的偏见,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没有任何建树,却坐上御史台最高的位置,让他们不服。这次她如果能够顺利解决这个问题,不但是大功一件,也能证明自己的能力,让这些下属对她刮目相看。
“你想让他们信服你,可以用其他方式”
“但我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认输,跟他们一样当睁眼瞎子,就和他们没什么不同,只是欺善怕恶的小人!”
聂席郎叹了口气,没想到她的拗脾气这么硬。
但御史台里目前最缺乏的就是斗志呀,如果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不畏强权,那么朝廷或许真能有一番新气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守旧迂腐、死气沉沉。
快速思考过后,聂席郎决定不再劝她打消念头,但有一点他得坚持。“好吧,你要调查这件事,可以,但请务必让我参与。”
“你也要参与?你该不会是表面上要帮忙,其实是故意来扯我后腿,让我办不成事的吧?”不能怪她多疑,因为他改变心意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让她不得不讶异。
“我是这种人吗?”聂席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我的责任就是要辅佐你成为称职的御史台主,当然会尽可能帮助你成功。你自己想想,你有过查案的经验吗?你知道该注意哪些细节、又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呃?是不知道”她原本高昂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我在升任御史中丞前,曾经当过好几年的监察御史,有不步查案经验,有我帮忙,你才能事半功倍,免得多走冤枉路。”
有他在,就算她真遇到危险,他也能帮忙化险为夷,他就怕她一个人深入敌营,遇到危险也没人知道,就这样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无论多么危险,他都义无反顾,决定豁出去了!
确定他是认真的之后,杜月香心一暖,漾起欣慰的微笑,很庆幸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情况下,还有人愿意支持她。
他的好,她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对他的喜爱也越来越深,舍不得放开他。
能遇到他,她真的觉得很幸运、很开心,在御吏台里的辛苦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