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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说:“大哥儿,你如今身分尊贵,不要再固执了,要想开点。”
原嘉宁原本有三个弟弟,原琅、原嘉衍、原嘉衡,她平时喜欢跟随长辈叫他们大哥儿、二哥儿、三哥儿,她喜欢这种称呼所带来的亲昵感。
只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她印象里的“大哥儿”了吧?
“叫我原琅。”太子殿下依然固执地要求着。
原嘉宁无奈地笑笑,他从小就这样,虽然外表文雅,像个小大人,但自己认定的事就绝对不会改变,固执得让人头疼呢。
“原琅。”她轻轻地喊他。
玄渊抱紧原嘉宁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他又抱得更紧,好像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根可以救命的浮木,再也不想放手,也无法放手。
她是他此刻唯一的救赎,如果放开她,那种残忍、冷酷的绝望感大概会彻底毁了他吧?
没有人知道此时出现的原嘉宁对于玄渊意味着什么。
在他刚刚被立为太子,在他被众人的恭贺喧闹围绕时,就算他再沉稳谦和,十五岁的少年也不免被恭维得有点飘飘然,然而就在此时他却突然收到了生母去世的消息,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狠狠打破了他的虚荣美梦,他从云霄跌入了地狱,他瞬间明白了生母为何会突然死去──这是他成为太子的代价!
如果被世人知道了太子的生母是大臣的小妾,是皇帝和大臣的小妾私通下的私生子,那太子的地位还能保住吗?别说保了,太子能不能立都是个问题。
玄昱不会容许自己所立的太子有个身分尴尬的生母,更不能让他的出身成为丑闻,所以,叶姨娘必须死。
如果玄渊只是一位普通皇子,或许玄昱还会容许叶姨娘苟活着,但是一旦确立玄渊做了自己的继承人,那么叶姨娘就再没有任何活路了。
这一点,原修之也看得很清楚,所以他没有出手阻拦。
只要玄昱立玄渊做了太子,那么处死叶姨娘就是必须要做的事,否则国之储君地位不稳,后患更多。
玄渊跪在叶姨娘的灵柩前,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明白了何谓“皇家无亲情”
天寒地冻,他的心却更冷。
他前所未有地迷惘了。
他的前途,就是这已注定好的无情帝王路吗?他成为太子的第一步,就是以生母之命换来的,那他日后要正式登基做皇帝,还需要多少的鲜血和人命来献祭?
就在他陷入自己诡谲残酷的思绪中时,原嘉宁突然来了,带着她一如往常的温柔体贴,那是比他的生母更让他依恋耽溺的温柔啊。
只比他大了半个月,却从小就爱以大姊姊身分自居的少女,自小就带给了他太多的温暖和美好,如果说原府只有一样东西令他不舍的,也就是原嘉宁了吧?
十五岁的少年,正站在人生最危险的岔路口,再往前走,或许一步天堂,也许一步地狱。少年人情感冲动大于理智,如果不是原嘉宁的到来,唤醒了他的理智,或许阴森的执念就会从此深驻他的心底,等待有一天毁灭了他。
而此刻他怀抱着原嘉宁,感受少女独特的柔软和芳香,他那冰冷扭曲的心,总算又有了一丝丝属于人间的温度。
屋里再次静默下来,只有外面的风声呼啸而过。
“叫我原琅,”良久之后,他才喃喃地说:“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弟弟。”
此刻他是太子,日后他会是皇帝,他的心里却只有原嘉宁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他要以弟弟的身分保护她一辈子,不允许她被任何人欺负,庇护她一生平安喜乐。
三日后。
原嘉宁正坐在花窗下的美人榻上做针线活,榻下燃着两个火盆,让屋里暖融融的。
外面已经不下雪了,但是正值化雪之时,天气更冷,人们通常不会外出,都躲在屋子里。
原嘉宁在为原琅缝制素白的棉布内衫,这是那夜原琅要求的,他不能公然为生母守孝,便想将孝衣穿在里面。幸好原嘉宁自从学习做女红后,就开始为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做衣裳,做这种简单的针线活,难不倒她。
她能明白原琅不愿宫中尚衣局的人为他做内衫的理由,毕竟他的隐私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是,原嘉宁多少还是有点困扰,再怎么说,如今的原琅已不是她的弟弟,他叫玄渊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太子殿下,她为他做内衫,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原嘉宁一边困扰着,一边快速地飞针走线,只要想到他困兽一般孤独绝望的眼神,她就觉得无法放下他不管,也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锦心在旁一边帮忙缝制一些边边角角,一边小声嘟囔:“小姐就是太好心了,奴婢总觉得这样做不妥当,要不要禀告夫人呢?”
原嘉宁说:“当然要告诉娘亲了,这衣裳还要拜托爹爹拿给殿下呢。”
锦英也说:“就你想得多。”
锦心嘟嘴,说:“我也是为小姐的闺誉着想嘛。毕竟那位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不是咱们的大少爷了。”
原嘉宁抬头看了看锦心,忍不住笑了笑,说:“好锦心,我知道你一心为我着想,真是个好丫头,以后多给你点嫁妆。”
锦心脸一红,连忙说:“小姐,又取笑奴婢,哪里有千金小姐开口闭口就提什么嫁啊娶啊的。”
原嘉宁说:“这又有什么关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肯说只在心里瞎想的,那才叫闷骚呢。”
锦英闷笑道:“小姐,你说的那种人就和锦心一样吧?”
锦心扑到锦英身上搔痒,主仆三人笑闹成一团,正热闹间,外面值守的小丫鬟在门外大声道:“小姐,薛大小姐来访了。”
“喔?”原嘉宁诧异地扬了扬眉,放下手里的针线。
锦心快手快脚地收拾针线衣料,端到里间,这衣衫一看就是替男子做的,实在不宜被外人看到。
原嘉宁从美人榻上下来,锦英伺候着她穿好鞋子,又为她平整了衣裙,原嘉宁这才走到堂屋门口迎客。
薛冰莹身后伴随着两名丫鬟,带着一股寒风走进屋来,锦英上前为她解下厚厚的狐毛披风,小丫鬟端来热茶水,薛冰莹抱在手心里,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说:“可活过来了,外面真是冻死人。”
“这么冷还跑来串门子,你就是静不下来。”原嘉宁取笑她。
薛冰莹是当今皇后薛珍的亲侄女,是薛家的嫡长孙女,与原嘉宁的身分类似。薛冰莹的奶奶与原嘉宁的外婆是亲姊妹,所以两人也算是姨表姊妹,到了这一辈,算是远亲了。
薛冰莹生得娇小俏丽,面容与她的皇后姑母有几分相似,所以很得皇后薛珍的喜爱,经常被接进宫中,这让薛冰莹自小就有几分傲气。
同样是嫡长女的原嘉宁因为友爱兄弟姊妹,经常受到长辈们的夸赞,薛冰莹心里颇不服气,自幼就爱和原嘉宁争宠,处处想强压着她,两人见了面就爱斗几句嘴。
薛冰莹这次却没有计较原嘉宁的话,反而故作神秘地盯着原嘉宁看了一会儿,带着几分得意与幸灾乐祸。
原嘉宁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确信没什么失礼之处,才笑着问她:“你看什么呢?”
薛冰莹抬了抬下巴,说:“你知道皇上要为太子殿下指婚的事吗?”
原嘉宁摇了摇头。她想原琅的生母刚过世,他哪里有心思考虑自己的婚事?
薛冰莹“哼哼”了两声,说:“我啊,正好昨儿个还在宫里,就听说了这件大事。皇上可是很看好你呢,说你容貌绮丽,温柔端庄,堪为女子表率,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想下旨赐婚呢。”
原嘉宁吓了一大跳。
正从里间出来的锦心甚至不小心地惊呼出声,她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眼睛却快速地眨了眨,既惊喜又不安地看向自家小姐。
自家小姐真的要做太子妃了吗?
薛冰莹下巴抬得更高了,盯着原嘉宁,问:“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原嘉宁心情复杂,摇摇头,她怎么可以公开说其实她心底一直把原琅当做弟弟看待的呢?
就算薛冰莹也知道原琅的出身,这件事原嘉宁也万万不能再拿出来说嘴。
不仅是她,就连原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能承认“原琅”与“玄渊”其实是同一人,原府早在五年前就对外宣称庶长孙“原琅”因病去世了的。
可是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呀?他不知道她和原琅自幼一起长大,是被当做姊弟一样一起抚养的吗?
把她嫁给像弟弟一样的原琅?
原嘉宁想想就觉得浑身发麻,从头到脚都感到别扭。
薛冰莹见原嘉宁并没有喜出望外,这让她有点郁闷,她还有更精采的没说出来呢。
“哼,你就算高兴也没用,因为太子殿下拒绝了皇上的提议,他说娶谁都好,就是不要娶你呢!”
原嘉宁的眉头皱了皱。
薛冰莹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走到原嘉宁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道:“听清楚了吗?这可是太子殿下亲口所说的哦,我听皇后转述的,绝对不会有半点虚假。哈哈,太子殿下说娶谁都好,就是不娶你呢!哈哈!看你还敢不敢当金陵第一的名媛淑女,哼!”锦英上前搀扶住原嘉宁,她看得出来自家小姐隐忍的愤怒。
且不说原琅和原嘉宁的婚事合不合适,光说太子殿下这拒绝的话语,未免太难听了吧?
娶谁都好,就是不娶原嘉宁,他什么意思?
把她们小姐当什么人了?这么看不起她吗?
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枉费她家小姐在寒冬雪夜里陪伴他守灵整整一夜;枉费她家小姐自幼多方照顾他这个“庶子”没有让他受过半点委屈,更别提亲手为他缝制了多少衣衫鞋袜。
而今他由“原府庶子”一步登天成了太子殿下,就狗眼看人低了吗?
原嘉宁握了握锦英的手,稳稳端坐在椅子上,然后对依然幸灾乐祸的薛冰莹道:“他不娶我正好,我还真怕皇上指婚,你或许觉得那皇宫是人间至美之处,对我来说却躲之唯恐不及。你大概还不知,我娘已经为我相中了一门亲事,过几日就打算订亲了。到时欢迎你来捧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