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玢儿闻言哦了一声,仍旧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这么说皇上的身子见好了?召幸咱们娘娘,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姑姑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陆妍笙心头凉下去大半截,同音素相视一眼。到底是宫中伺候多年的人,音素心思之细腻玢儿望尘莫及。她不曾觉察出什么,可音素不同,上回孙答应的事她隐约也能猜到内情。他们的太子爷荒唐惯了,背后又有严掌印帮衬,什么不要命的事都做得出来。
上回是个答应,这回胃口更大,竟然把心思动到了陆家嫡女身上,看来严烨下的功夫不会少,只是不知景晟许了他多大的好处,竟然能让他费这样大的周折!
玢儿的目光在陆妍笙同音素两边打转,终于忍不住问,“你们怎么了?到底在忧心些什么?”
音素蹙眉,拉过她的手腕低声道,“你还不明白么?皇上的病那样重,怎么还能和女人同房,我这么告诉你,明儿夜里养心殿里的不会是万岁,只会是太子!”
此言一出,玢儿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瞪大了双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怒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音素扶额,颇无可奈何的模样,“王法?什么是王法?如今太子爷有严厂公的帮衬,谁会管,谁敢管?”
“严厂公?”玢儿长长地啊了一声,惊道,“我一直以为他待娘娘好,没曾想是个人面兽心,怎么这么坏哪!”
陆妍笙听了在一旁冷笑,待她好?严烨口里说什么喜欢什么在意,统统都是鬼话,利益面前他做的选择永远是弃她如敝履,上一世如此,这一世果然也如此,她到底还是没看错他!
她气得浑身发颤,指甲深深地陷入柔嫩的掌心,死命咬牙不让泪水往下落。严烨已经差人知会了敬事房,可见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若她不有所行动,明日夜里养心殿中,恐怕只能任景晟宰割了!
不,她决不能坐以待毙!可如今又能求谁呢?太后皇后么?她们必然是护着景晟的,到时候若被严烨反咬一口,事情只怕更糟,说不定还会连累陆家。
浓烈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她咬紧了下唇思量好半晌,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从床榻上坐起来道,“音素,你去掌印值房将严烨请来。”
音素一滞,迟疑道,“娘娘,眼下您千万别再触怒掌印了……”
她神色毅然不容反驳,“我的话你没听明白么?”声音愈发地冷下去,只觉浑身遍体生凉,“他不给我个交待,我宁肯鱼死网破!”
音素拗不过,只得福了身退出去,迎着夜色往东安门的方向去了。?
☆、风满高楼
?严烨出行有个习惯,排场一贯摆得足,赫赫扬扬。可这回有些不同,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的还是贵妃娘娘的香居,阵仗太大恐惊扰了宫中的其他人。一众抬宫矫的厂臣昂首阔步,脚下的步子却是压着的,一路肃静无声,皂靴踏在青石地上的响动也几不可闻。
今夜是上弦月,清辉洒了一地一片。这回抬轿子的似乎是新手,大蟒轿在半空中有些晃荡,不似往日的平稳。他合着眸子端坐在轿子里,忽地皱起眉头,眼也不睁,声音里头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威严,“稳着点儿。”
桂嵘跟在轿子旁疾步走着,听见了他师父的话,因蹙了眉头转身狠狠在其中一个厂臣的脑门儿上打下去,“没听见督主的话么?稳着点儿!这颗驴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半大的少年,连个头都还没长完范,呵斥起人来却也有模有样。严掌印唯一的心腹徒弟,单是这么个身份便能让桂嵘在大内挺直了腰杆儿顶天立地,他对着一帮年岁比自己大个头比自己壮的厂臣呼来喝去,他们竟也只敢诺诺地应是。
好一会儿子,大蟒矫在笔直的宫道上转了个弯,绕进了一条不大幽深的巷道,穿出来后天开地阔,途经御花园时能嗅见百花的暗香飘来,再往前行小半刻,一扇朱红的宫门伫立眼前,永和宫已经到了。
修长的手探入怀里,那里搁着几块锦仁儿酥,摸了摸,由于他一直贴身带着,仍旧温热。
小桂子猫着腰上前打轿帘,严烨略弓了身子从蟒矫里出来。清冷的月华徜徉他周身,笔直挺拔面若秋月,风华教人不敢逼视。他下轿来,伸手略整了整衣冠,面上的神色淡漠,目不斜视,“娘娘只说让你请我过来,没有说是什么事么?”
音素的脸色霎时更难看,在月光的映照下几乎惨白。她面上惊惶交错,按理说,严烨才是她的正经主子,自己怎么也不敢对他有所欺瞒。这桩事她原该装作不知道的,可却终究没法过自己那一关,眼睁睁看陆妍笙入虎口。
听他这么问,她觉得手掌心都吓出汗来。严烨的手段人尽皆知,若被他知道是她通风报信,指不定会怎么整治自己。心头挣扎了一瞬,音素口里声若蚊蚋地嗫嚅道,“娘娘只说让奴婢请厂公过来,并不曾说过是什么事。”说完她略思量,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不过奴婢看娘娘面色不善,恐怕不好。”
严烨一个眼神扫过去,轻描淡写的一瞥便教人不寒而栗。他侧目看音素,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来,“是么?”他说着略皱眉,似乎思索什么,换上副疑惑的语气道,“今儿我听说你在敬事房外头鬼祟站了好一会子,你回来都跟她说了什么?”
冷汗蓦地浸出来,湿了一背一身。音素脑子一懵,没料到他对自己的行踪这样了如指掌,知道想瞒也瞒不住了,因双膝一弯跪在地上,颤声瑟瑟道,“什么事都逃不过厂公的法眼,奴婢自知死罪,厂公要如何处置奴婢绝无二话。”她眼中泪光盈盈,边朝严烨磕头边说,“只望厂公不要迁怒奴婢的哥哥,求您了!”
他面无表情俯视地上哭啼啼的女人,低叹道,“当初我将你放在她身旁自有我的道理。你和姚尉都是妥当人,你对她忠心,这没什么不好的。”说着又嗟叹一声,“只是这回你确实误了我的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皮肉上的刑法你一介女流受不住,权让姚掌班代你受了吧。”
音素听了却哭得更厉害,膝盖在地上挪过去扯他的蟒袍衣角,“求厂公别为难姚掌班,他对您忠心不二,有什么责罚奴婢都愿一人承担,求您了厂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