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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胆略、智识与权谋可以降服他们么?没有你哪里还有别人可以把冷啸天想带出去的东西带出去呢?你只不过是冷啸天的一个传信者,一定还有一个人在幕后操纵这些人,这个人比冷啸天更厉害,他之所以不妨碍冷啸天的大事肯定是他想让冷啸天成就一世之业。那也只有一种可能,他就是冷啸天的至亲长辈。”
笑,一声悲凉的笑。
众人听得如寒风吹彻。
声音从哪里来,众人皆为世上高手竟也一时不辨。
忽然一声喝响,一个人竟从土里破土而出。
四
土如流弹冲天绽出。
人。
一个白发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风,风吹白发。
人,人如刀立。
什么人?
四大怪人对他竟是低首不敢仰视。
他冷目扫过众人,目光停留下王刻身上悲笑道:“怪不得天儿活着的时候每天念道的就是你王刻,看来他并没有看错你,只要有你在他就永远也不会成为这世上最强的人。”
白发人又道:“本想他可以成就一番霸业,但他无命,无命因为有你在,你在就是天意,天意就是必须由你来成就冷家的霸业。”
王刻一愣。
白发人露出左臂。
龙。
龙首。
一只怒目龙首。
一只只有怒目龙首的龙刻在他的左臂。
白发人道:“看见了么,这就是潜龙岛潜龙教主海鬓客后世子孙必须刻下的徽记。”
白发人话语之间已掠身撕去了王刻左臂衣袖,身法之快竟是人眼未见。
王刻的衣袖被撕去,在他的左臂上竟也刻着一只龙首。
白发人道:“海氏一族在中原为避灭族自五世之前就一支以冷为姓,一支以王为姓分而居之不通音讯。我常听天儿谈到你,你又姓王,故我暗查多年得知你竟也是我海家子孙。论辈份我应是你的叔叔,天儿是我的儿子,但他无命,此是天意,他留下的宝藏又只有你知如何取出,此亦是天意。天儿现在死了,只有你为我海氏一族取得天下,创不世之业了。”
王刻苦笑,冷啸天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自己,没想到他们竟有血脉之亲。那什么是天意?天意是什么?天意不过是戏弄而已。
云南雁在旁听得大笑:“原来,原来如此。”又仰天道:“天,你是什么天?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无父无母是个弃儿你就要这样对我么?”话语之时已是目中盈泪欲出。
白发人道:“本来你杀了天儿应当一死,但也许这就是天意,你走吧,我不会杀你,你不过只是一粒棋子。”
云南雁冷道:“棋子?”又冷笑道:“云南雁再也不做棋子了。”
不做棋子那做什么?
风,又是风。
风吹得人真冷。
冷,又是冷。
什么才可以不冷?
似乎只有童年。
王刻仿佛听到自己的笑声,那天真的快乐的笑声从遥远的童年掠过自己。
掠过,掠过就是永远不会停留。
没有什么可以永远停留。
哪怕是这冷,王刻想,哪怕是这冷。
但真的很冷。
因为一粒棋子不想做一粒棋子那就是不想受人摆布,如果不想受人摆布那就一定有不想受人摆布的办法。
每一种改变人生的办法都会让人失去许多,人失去的愈多人就会愈冷。
当风吹过,当风吹过。
云南雁喊道:“杀。”
杀?
杀。
六鬼影不知从何处出现,杀。
杀谁?
杀白发人。
鬼影已让人感到可怕,更何况是六个鬼影。
白发人没想到,没想到的事并不需要人们想到。
因为没想到所以才更可怕。
可怕,更可怕。
鬼影上身,身如行尸。
所有可怕的终点就是死亡。
啸。
长啸。
白发人一声长啸,已似鬼附在白发人身上的六鬼影竟被这啸声震得一齐飞离。
每个鬼影的口中都是血。
血,六鬼影最爱吮别人身上的血。但这一次他们却吮到了自己的血。
牙,他们咬住白发人身上的牙竟都被这一声长啸震掉了。
白发人狞笑道:“好,好,竟然会改换门庭了。想不到,想不到,老夫曾答应你们替天儿做三件事后就让你们自由自在,但你们竟不要,不要也好,老夫二十几年没杀过人了,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死并不那么舒服。”
六鬼影不说话,风吹之下忽然不见。
白发人手指一张,众人竟觉气之一闭,仿佛一张大网撒下,而白发人手指抬时六鬼影竟如死鱼一般从空中跌倒在白发人脚下。
白发人喝道:“残。”
残。
倚天八式之一的残。
江湖中只传说有倚天八式,从来没有人见过。没有见过却是人人都害怕得要命。害怕是因为传说中的倚天八式是几百年罕遇的武学天才才能有悟性与毅力练就的。一个几百年罕遇的武学天才本就令人害怕,更何况是练就了倚天八式的天才,这就让人害怕得要命了。
残是什么?
残就是让人如抽筋脱骨一样的痛而不死。
四怪,如兽一般的四怪在白发人身后突然袭来。
兽,兽要捕食就要选择最好的时机。
四怪已经看到了,四怪看到了七煞。
七煞,七个煞星。
每个煞星都有一手阴毒的暗器绝技。
无色无味的入肉化骨香。
使人肉痒至腐的钩肉刺针。
吐红信的奇毒飞箭蛇。
入身既冰人体的寒冰虫。
世所惊恐的孔雀翎。
一线沾上既燃的附身水。
剪肉子母套。
每一件暗器都曾让人谈之色变。
但这一次却一起射向白发人,从七个方向。
白发人色变了。
白发人色变是因为他还看到了二苦僧。
苦僧。
苦僧不是让自己苦,苦僧是让别人苦。
江湖人说,只求受尽人间苦,不沾苦僧半点苦。
苦僧让人受的苦不是肉体的,而是精神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可如果你的精神不再属于你了,你会不会苦?
白发人已经开始叫苦了。
但天上还有一只大鸟在盘旋。
大鸟之上的正是一尘道长。
一尘道长。
冷啸天从不敢轻待的一尘道长。
一尘道长从来不杀人,可一尘道长却使冷啸天见了也不敢轻慢。
没有人明白原因,没有人明白原因就是说一尘道长很莫测。
莫测就是高深。
白发人不能不叫苦了。
这个时候怕也只有白发人还能叫得出苦来,换了别人想叫也叫不出来了。
五
王刻在想。
王刻在想所以王刻不能不出手。
王刻在想什么?
王刻在想亲人。
亲人?
是谁?
白发人。
亲人?
王刻还有没有亲人?
有。
是谁?
白发人。
白发人,潜龙教,海氏家族。
王刻不想去想,但王刻不能不去想。
因为,因为那是家。
家,家应该是温暖的,但这家却是那么冷。
王刻不想回家。
那不是他想要的家。
但这是天命,天命是什么,天命就是他没有办法改变。
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常使人痛。
痛。
王刻很痛。
所以王刻笑。
王刻笑,白发人也在笑。
笑。
这个世界谁都会笑,但有多少人是开心的在笑。
残,依旧。
六鬼影发出惨叫。
但,七煞,四怪,二苦僧,一尘呢?
白发人的身体突然缩入土中。
遁。
他只有遁。
因为地面天下已使他无路可去。
但地下就可以了么?
白发人忽从地下突出。
血,他的衣下竟是血。
白发人的腿,他的腿竟没有了。
地下还有谁?
地下发出窃笑。
象鼠一般的窃笑。
三鼠。
是专以腐尸为食的三鼠。
这是一个天罗地网。
白发人注定逃不掉,如果没有王刻。
王刻为什么要进去?
为什么?王刻笑就是他已决定进去。
家对于一个人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但王刻已经进去了。
四怪见到了,四怪见到的不是王刻,四怪见到的只是笑。
为什么会笑?
人会不怕野兽么,人见到野兽会笑么?
笑就一定有笑的原因。
四怪不去想,四怪扑向那笑,要把那笑撕碎。
但笑却化作了七个。
七个笑还是七种暗器?
四怪已经分不清了。
因为二苦僧已施出了精神控制术。
王刻只是站着,面对着四怪,背对着飞来的七种暗器。
王刻的手里不知何时还拿着一面镜子。
这是当年小叶送给他挂在胸口的镜子。
当年?人还能重回当年么?
王刻还是笑。
镜子,镜子里是二苦僧。
二苦僧想控制白发人扑向七种暗器。
但王刻挡住了,王刻挡住了二苦僧对白发人的控制就不能不背对七种暗器。
七种暗器,一尘道长已将它们幻化成了七个笑。
四怪看到了镜子,看到了镜子就不能不看到二苦僧,看到二苦僧就不能不受到二苦僧的控制,更何况还有七个笑。
二苦僧,七个笑。
四怪没想到会这样,他们想不到。
他们绕过王刻想抓住那七个笑,但七个笑比他们更快地穿入了他们体内。
死。
人们以为死就是死。
但死却种种不同,四个人中了七种暗器的死法就更不同了。
吃惊。
七煞与二苦僧。
王刻只靠一面镜子就杀死了四怪,挡住了七种暗器,化解了一尘道长的幻术。
白发人掉到了地上,脸色惨白。
三鼠的窃笑还未停息,地面却涌出了三股血。
遁。
别以为遁就不会杀人,也许别人的不会,但白发人的就一定会,更何况是在他被三鼠割去了两条腿的时候。
白发人怒问:“为什么?为什么?”
云南雁狂笑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听我的了么?因为我是女人。女人对付男人并不需要什么神功盖世,女人只要有自己就够了。可笑的是男人总以为自己很强大,但再强大的男人也敌不过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暗中给他们下了只有她自己能解的毒药。人都怕死,男人更怕死,所谓的成名男人就对死怕得要命了,只要是怕死的男人就想活着,对死怕得要命的男人就更想好好的活着,想好好的活着就得听我的话,要听话就得替我卖命。”
白发人已快气竭。
这一生,这一生这是他最想不到的时刻。
白发人不再说,他念出了“绝”白发人快气竭之时竟还能念出“绝。”
倚天八式中的“绝”
“绝”天裂地开。
二苦僧与七煞受不了了。
他们的头很痛。
痛。
有一种痛叫头痛死。
白发人要杀掉一切背叛他的人。
但天上还有一尘道长。
一尘道长,幻术。
白发人看见了龙。
王刻看着白发人。
王刻听到他在念“无”
“无”就是化作粉末。
白发人已经气竭,但白发人还有最后的倚天八式中的“无”式。
“无”就是要同归于尽。
白发人只能调动自己的潜力,因为他面对着龙,虽然他已力竭,但他还有这一施既亡的潜力,他不能不施,在他的性格中就从来没有写上等死两个字。
王刻已无处可逃了。
六
刀。
是刀。
是死人的刀。
是死人的死刀。
这是一把真正的死刀。
云,天空是阴沉的云。
鸟,天空的鸟还在盘旋。
一尘道长,一尘道长的法术已让人心生幻象。
一切,一切来得那么快,一切又去的那么快。
刀,象冷雨中的闪电,划过。
冷,一尘觉得真冷。
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冷。
什么这么冷?
是刀。
刀已深深地透入了他的心。
一尘道长发现自己的心竟那么弱,弱得一刀就死了。
一尘道长的心死了,白发人清醒了。
清醒,但“无”已念出,王刻就在他的眼前。
王刻没有躲。
王刻进来之前就知道躲不过去。
白发人的“无”
一阵灰飞。
灰飞之中,云南雁的剑正静静刺在死人的心上。
死人低声道:“我终于可以不累了。”
灰飞之后,白发人不见了,他那一喝用在了自己身上。
死了,都死了。
六鬼影呢?他们也死了。
每个人都重击对方一掌死了。
没有人可以受得了残的痛,受不了只有自己求死了。
那么快,死真得那么快。
只有王刻和云南雁活着。
静静地,两个人。
时间,人,空旷的地,阴郁的天。
王刻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进入江湖?”
云南雁的泪。
泪,流下来。
云南雁道:“我恨江湖。”
恨。
只要有恨就无须再多说什么。
的确也不必说什么了,因为云南雁坐下了。
她的手散开,她的手心有一朵梅花样的红印。
毒梅花。
她竟给自己印下了一朵毒梅花。
为什么,为什么?
云南雁自言道:“我倦了,想睡了。”
她又柔声对王刻道:“你可以抱抱我么?”
王刻叹息,走到云南雁身边抱着她。
云南雁轻笑道:“能够死在你的怀中我满足了。你知么?只有你不是江湖。”
江湖,什么是江湖?
江湖是仇,是恨,是杀,是夺,是生如死。
为什么,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留恋江湖?
因为江湖是心,是一颗欲望的心。
谁能走出江湖?
天,冷,风早就吹黄一切,连这血也被风吹动的尘土埋黄了。
阴沉,寂静。
人,都死了,只有王刻还活着。
活着,人人都想活着,没有人不想活得好好。
王刻站起身来,叹息。
宝藏,血,撕杀,天下,这些都是为什么?
七
夜。
王刻来到了小叶的住处。
此夜月光如水。
茅屋外,石桌旁。
孩子在问:“娘,爹怎么还不回来啊?”
小叶柔声道:“你爹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们的,他答应的事他就一定会做到。”
孩子道:“那爹不回来怎么办?”
小叶道:“他会的,他一定会的,他说过他放不下你,也放不下娘。”
孩子道:“那他为什么还要走啊?”
小叶道:“因为,你爹是一个男人啊。”
孩子道:“是男人就不要娘和我了么?”
小叶抚过孩子的头默默无语。
菜园。
月光。
茅屋。
女人和孩子。
王刻悄悄在林中叹息。
八
人们常把叹息留给自己,仿佛只有叹息中还保留着人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