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朋友(7)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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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相约私奔
三个月一晃而过,杜·洛瓦与玛德莱娜终于离婚了,她的姓现在又跟随她的前夫了,叫玛德莱娜·弗雷斯蒂埃。瓦尔特一家决定在七月十五号这天去特鲁维尔度假,在出发之前,他们想先邀请一两个朋友,去乡下玩一天。
在星期四早上九点,大家坐着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六人座的大型长途马车动身了,马车是从驿站租来的。
他们要在圣爇尔曼的“亨利四世餐馆”吃午饭,杜·洛瓦自然是一行人中不可缺少的一个。他声称并不想让德·卡佐勒侯爵同行,因为他少不了得时时看到侯爵那张脸。但在出发前一天,大家还是决定让德·拉图尔·伊夫林伯爵也参加。
马车很快离开了香榭丽舍大街,接着穿过布洛涅林。
风和日丽的夏季,轻风吹拂,天气凉爽。天空像一块明镜般蔚蓝明净,几乎可以看到燕子翱翔时留下的痕迹。
两个女孩陪伴着母亲坐在车厢的里侧,两位客人则伴着瓦尔特坐在车厢外侧,背朝着车头。
马车驶离塞纳河后,便沿着瓦莱里恩山脚走着,不久就来到了布吉瓦尔,然后又沿着这条河来到佩克。
德·拉图尔·伊夫林伯爵年纪有些大,一脸长长的络腮胡子非常轻柔,微风拂过,轻轻地飘动着。杜·洛瓦一见,心中便万分感慨:“风轻轻吹过他满脸的胡子,真是好看。”伯爵已在一个月前和罗莎正式订婚了,此时,他正柔情似水地凝视着罗莎。
杜·洛瓦满脸苍白,他不时聚精会神地看着同样脸色苍白的苏珊。两人都心有灵犀,一旦目光相遇,便似乎在那儿窃窃私语,互诉衷情,但又急忙慌乱地躲开了。瓦尔特夫人则心平气和,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
午饭吃了很久,接着便该动身回巴黎了。出发之前,杜·洛瓦想去门外的平台上走走。
大家先欣赏了一下周边景色,接着,便一字儿排开在胸墙那儿,沉迷于眼前无边无际的茫茫原野中。绵绵不断的山冈下,犹如一条卧在绿茵场上的巨蟒一样的塞纳河,蜿蜒着流向麦松·拉菲特,在左侧的山顶上,马尔里引水渠延向前方,犹如一条巨大无比的尺蠖僵卧在那里,留下巨大的身影在天边。而山下的马尔里城却隐蔽在一片葱葱茏茏的绿树丛里。
大小村落密密麻麻地坐落在辽阔无比的原野上,散布在稀疏树林中的韦济内的几口水塘却宛如几块明镜一般。天际的左侧,高耸的萨特鲁维尔钟楼格外夺人眼球。
看到这里,瓦尔特忍不住感慨着:“如此美景恐怕连瑞士都难找到,真是天下少有啊。”
然后,大家便缓步在平台上走着,恣意地观赏这怡人景色。
杜·洛瓦和苏珊在后边走着,在远离了众人后,他低声地对苏珊说道:“苏珊,我爱你,我现在已经为你神魂颠倒了。”
“我也是,漂亮朋友。”苏珊说道。
杜·洛瓦又说:“如果我没有娶到你,我可能会离开巴黎和这个国家。”
“那你为什么不和爸爸说呢,也许他会同意的。”
杜·洛瓦不耐烦地说:“我已经跟你讲了很多次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你父亲不但会赶我离开报馆,而且不会再让我踏进你家门一步的了,如此的话,我们可能就再难相见了。所以,如果照平常规矩向你父亲说出我的请求,我们肯定会是这种结局的。他们已经把你许给德·卡佐勒侯爵了,他们在等待你点头同意的那一天。”
苏珊问他:“那怎么办?”
杜·洛瓦斜瞄了她一眼,嗫嚅着说:“你真的爱我爱到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是的。”苏珊毫不考虑地说。
“即使它很荒唐?”
“是的。”
“即使它有悖伦理?”
“是的。”
“也就是说,你敢违抗你的父母?”
“是的。”
“真的吗?”
“当然。”
“那好,现在只能让你来采取行动了,他们一向宠爱你,凡事都依你。所以,他们不会奇怪你有什么非比寻常的举动。听清楚,今天晚上回去以后,你先去跟你母亲说,你要嫁给我。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和很恼火的……”
“不会的,她一定会同意的。”苏珊打断他的话。
接着,杜·洛瓦说道:“不,你不了解她,她一定会有比你父亲更激烈的反应的,肯定是坚决反对。但你绝对不能作出让步,你就说,你非我不嫁。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我可以。”
“找完你的母亲,你再去找你父亲,把相同的话坚决郑重地重复一遍。”
“好的,然后呢?”
“然后就是至关重要的事了,亲爱的苏珊,要是你真的决心非我不嫁……我准备……跟你私奔!”
“私奔?”苏珊兴高采烈地说,“啊,这真是太有意思了,什么时候私奔呢?”
转瞬间,所有她从书上读过的那些从古至今充满诗意的诱人的冒险故事纷纷涌进了她的脑海里,比如夜间出走,乘车逃离,夜宿野店。而如今,这些迷人的梦境即将成为现实了。所以,她又急忙问他:“我们何时走?”
杜·洛瓦低声回答着,“就在……今晚。”
“我们往哪儿去?”苏珊激动得一阵颤抖。
“这个现在我还不能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考虑自己的行动,你要知道,一旦离开家门,你就只得嫁给我了。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法。而且于你而言……是很危险的。”
“我已经决定了……”苏珊说,“你告诉我,我们在哪儿会面?”
“你能独自走出家门吗?”
“能,我知道有扇小门,我会开。”
“那好,午夜的时候,等到守门的人睡着后,你就悄悄走出来,到协和广场找我,我的马车就停在紧对海军部的广场上。”
“好,我一定到。”
“真的?”
“绝对是真的。”
杜·洛瓦执起苏珊的手,紧握着说:“啊,我是如此爱你!你真好,真勇敢。所以,你是不嫁德·卡佐勒先生了?”
“是的。”
“你父亲听到你说不嫁那家伙,是不是很生气?”
“应该是的,他想送我去修道院办的寄宿学校里。”
“你瞧,这种事情是不能心软的。”
“我不会心软的。”
苏珊双眼望着远方辽阔的天边,满心都是私奔的念头。她会和他一起,到比天边更远的地方去……她竟然要去私奔!……为此,她心里感到无比的高兴。她不知也不管如此做法是否会对她的名声造成可怕的后果。
这时,瓦尔特夫人转身对她喊着:“过来,这儿,小苏珊,你在和漂亮朋友说什么?”
于是,他俩赶上了众人,大家一直谈论着即将去的海滨浴场。
不想照着原路回去,一行人选择了从沙图返回巴黎的路。
路上,杜·洛瓦没有再出声,他想,只要苏珊有点勇气,他就会成功的。这三个月,他不断使出花招和甜言蜜语来引诱她,征服她。终于让她爱上了他,这是他这情场老手最擅长的。
首先,他让苏珊拒绝了德·卡佐勒侯爵的求婚,现在再让她答应跟他私奔,这是他能求助的唯一办法了。
他明白,瓦尔特夫人是肯定不会同意让女儿嫁给他的,她依然深爱着他,直到永远。她的一往情深,实在是难以理解。为了抑制她的感情,他一直对她敬而远之。他认为,她正深深苦恼着自己的满腔热情无法满足,所以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同意他娶她的女儿苏珊的。
但是,只要自己把苏珊弄出家门并且抓在手里,他就可以跟她父亲平起平坐,从而进行谈判了。
此时,他因为心里思量着这些,所以并没有听见别人同他说的话,只是敷衍了事而已。直到回到巴黎,他才从沉思中醒过来。
苏珊也在沉思着,耳边不时回荡着马铃声,让她觉得自己似乎走在看不到尽头的大路上,银白月光洒满了整个大地,路旁却是一片黑暗的丛林和不断出现的乡村客栈。马夫们匆忙地更换着马匹,显而易见,后方必定有人紧紧追赶着。
马车驶进宅第后,主人让杜·洛瓦吃完晚饭后再走,他推辞了。
回到家里,他随便吃了一点儿东西,便把身份证找了出来,似乎是要远行。随后,他整理了来自各方面的书信,把一些不利的信件烧掉,再藏起其他的信件。直到办妥一切后,他才坐下给朋友们写信。
这会儿,他时不时地瞟瞟墙上的挂钟,暗想:“那边一定闹翻了。”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安,不知道最后自己的苦心孤诣能不能成功。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天不绝人,即便失败了,他杜·洛瓦也能绝地逢生的。不过即便这样,今晚的冒险计划也实在非同小可。
大概十一点,他走出家门,在马路上随便逛着,然后叫了辆出租马车,前往协和广场,在离海军部门外拱廊不远的地方停下。
每隔一阵,他便会划根火柴来看表,临近午夜时分,他越来越坐卧不宁,时不时地探头张望着。
远处的大钟已经敲响了,接着是近处的钟声响起,然后是各处的钟声也响起了。现在,全部钟声都停息了。杜·洛瓦不禁暗想:“完了,她没有来,也不会再来了。”
他决定继续等待,即使是等到天亮,也不能在此时匆忙离开。
不久,十二点一刻、十二点二刻和三刻的钟声也响起来了,直到一点钟,各处大钟像宣告午夜已到时那样,相继敲了一下。此刻,杜·洛瓦认为苏珊是不会再来了,但他还是坐在那儿,挖空心思地猜测着她会遇到的情况。却没想到就在这时,车门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脑袋。问着里边:“你在吗,漂亮朋友?”
杜·洛瓦惊了一下,半晌后才说得出话来:“是你,苏珊?”
“是的,是我。”
他拧了半天才拧开车门,说道:“啊!……你来了……你来了……快点上来。”
苏珊立刻跳上车,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立刻朝车夫喊了声,车子便出发了。
苏珊还在喘气,没有说话。
“来,给我讲讲整个经过。”杜·洛瓦说道。
“啊,非常可怕,特别是我妈。”苏珊有气无力地说。
“是吗?你妈怎么了?快告诉我她说了什么?”杜·洛瓦非常慌乱,全身颤抖着。
“啊!实在太可怕了,我进了她房间,跟她说了准备好的说辞,她立刻满脸苍白,直朝我喊着:‘不行,绝对不行!’我就哭了,非常生气地说我非你不嫁。她却好像马上就要动手打我,像个疯子一样。她说明天就送我去寄宿学校,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气势凶狠的样子。这时,我爸进来了,听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爸爸却没有像她那样发火,但是说,你和我家是不适合的。
“看到他们那么反对,我也发火了,比他们叫得还响,于是爸爸凶狠地叫我出去,样子完全与他身份不相称。既然这样,我就决定和你远走高飞了,然后我就来了。现在我们去哪里?”
杜·洛瓦温柔地搂着苏珊的腰,一字不漏地听她讲着,心跳得厉害。他恨极了这两个人,但是现在他们的女儿在他手上,他们就看着吧。因此他回答着:“现在已经太晚了,赶不上火车了。我们坐这辆车先到塞夫勒住一晚,明天就去拉罗舍·吉昂,那是一个位于芒特和博尼埃之间的塞纳河畔的美丽村子。”
“但是我没有带任何行装。”苏珊说。
“这没关系,到了那边就有办法了。”杜·洛瓦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马车在街上行走着,杜·洛瓦执起苏珊的一只手,恭敬地亲了亲,他还不是很习惯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所以一时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却没想到这时,他发现苏珊哭了,立刻慌得手忙脚乱:“我亲爱的,你怎么啦?”
苏珊哭得像个泪人般,“若是我可怜的妈妈这时发现我离家出走了,她肯定心神不宁的。”
此时的瓦尔特夫人确实没有睡。
苏珊离开她的房间后,就只剩下她和丈夫在房间里了。
只见她沮丧万分,发疯似的问着丈夫:“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问题很明显,”瓦尔特狂怒地说:“那个工于心计的家伙把苏珊迷住了,就是他捣鬼让她拒绝和卡佐勒先生结婚的,他一定是看上了她丰厚的嫁资了。”
随即,他又气愤地在房内来回走着,说道,“都是你招他来的,不断地恭维奉承他,宠他宠得不得了,整天都说漂亮朋友,现在可好,遭到报应了。”
“你是说……我招他来?”瓦尔特夫人脸色苍白,喃喃说道。
“是的,就是你!”瓦尔特对她大吼着,“你、苏珊、马莱尔夫人,还有其他几个,全被他迷住了心窍,只要两天不见他,你就失魂落魄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瓦尔特夫人挺直身体,神态端庄地说道:“不准你这样和我说话,我可不像你一样在店铺里长大。”
瓦尔特惊了一下,傻愣一会儿,恼怒地骂了声“他妈的”,说完便开门离开了,还把门砰地关上。
丈夫离开后,瓦尔特夫人不自觉地到镜子前照了照,似乎想知道自己是否在做梦,因为眼前的一切太吓人了,简直匪夷所思。苏珊爱上了漂亮朋友,漂亮朋友居然愿意娶她!不是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肯定是她搞错了。他是如此的英俊,女儿只是一时的迷恋,想要拥有一位这样的丈夫是很自然的事。这只是一时的冲动,问题是他,他不会是和她串通吧?瓦尔特夫人思来想去,愈加糊涂了,就像遇到了非常不幸的事一样。不,苏珊只是一时的热情,漂亮朋友是不知道的。
就这样,她一时觉得杜·洛瓦可能为人狡诈,什么事都敢做,一时又认为他毫不知情。她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思考着。如果他是这件事的主谋,那他就太不知羞耻了。结果是什么呢?就以她的所见而言,这将是很大的危险,将会带来多少无法想象的痛苦。
若是他毫不知情,事情仍可挽回,只要他们夫妻带着苏珊出去在外面待上半年,一切都会过去。但如此一来,她以后还能见他吗?因为直到如今,她还是深爱他的。这段爱情之箭深深地插在她的心坎上,已经不可能拔掉它了。
失去他,她一天都无法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她反复地思考着,禁不住重重忧虑,完全没有了主意。头也疼了起来,满脑子的思绪让她昏昏沉沉的,异常难受。她越想越焦躁,为自己不知事情原委而万分恼火。她看看挂钟,一点已经过了,心里忍不住想道:“我不能独自在此费神思考,要不然肯定会发疯的,不如去叫醒苏珊,向她问清原委。”
怕弄出声响,她光脚下地,拿着蜡烛来到女儿房门口,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床上的被褥是完全没有动过的。刚开始,她没有想清楚,以为女儿去找父亲理论。但转念一想,觉得事情不对,于是连忙跑向丈夫的房间。等她一股脑儿地冲到那里时,已经满脸苍白,气喘吁吁了。丈夫正躺在床上看书。
看到她这副模样,瓦尔特不禁惊了一下:“怎么回事?你这是怎么了?”
她低声问道:“你见到苏珊了吗?”
“我没有啊,怎么了?”
“她已经……离开了,我在她的房内……没找到她。”
瓦尔特立刻跳下床,连睡裤都来不及穿,只披了件睡衣,穿上拖鞋,便跑向女儿的房间。
他扫了一眼房内,显而易见,苏珊已经离家出走了。
他随手把手上的灯放在地上,丧气地倒在扶手椅上。
这时,他妻子也赶了过来,问道:“怎么样?”
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什么火都懒得发了,只是叹着气:“完了,苏珊已经在杜·洛瓦手上了,我们完了。”
瓦尔特夫人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完了?”
“唉,是完了,只能把苏珊嫁给他了。”
妻子声嘶力竭地吼叫了一声:“疯了?嫁给他?门儿都没有。”
“你叫也没用,”瓦尔特凄凉地答道,“既然苏珊被他拐走了,名声已经不清白了,只有把她嫁给他,才是上上之策。这个丑事要好好解决,千万不能张扬出去。”
瓦尔特夫人怒火中烧,一个劲地嚷着,“不行,绝对不可以,他在白日做梦,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是苏珊已经在他手里了,”瓦尔特丧气地说,“他这一手做得非常漂亮,如果我们一天不让步,他就一天不放苏珊回来,所以,如果不想闹大事情,就必须立刻让步。”
妻子有苦难言,生不如死,只能不断地说:“不,不行!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事情已经没得商量了,只得如此了。”瓦尔特有些不耐地说,“啊,这个混蛋,他狠狠地耍弄了我们……不过说实话,这个人很不一般,以我们的身世,并不难找个出身高贵的人,难的是找个精练能干且志向高远的人,杜·洛瓦可是前途无限的,相信过不久,他就能当上议员和部长了。”
“不……你听到没……我是绝对不会同意把苏珊嫁给她的。”妻子还在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闭嘴……”瓦尔特不由地火上心头,他从实际情况出发,开始替漂亮朋友说话了,“再说一次,现在我们只有这样了……也一定要这样,谁也说不清以后的事。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后悔把女儿嫁给他的,谁也说不准他这人以后会怎么样。你也看到了,他不过写了三篇文章,便把拉罗舍·马蒂厄这个笨蛋拉下了部长的位置。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还非常体面。这对于他这个做丈夫的而言,是相当不容易的。所以对于他,我们更应该往前看。不论如何,现在的情况是改变不了的了,覆水难收了。”
她真想满地打滚,所以她一边喊叫,一边揪头发,狠狠地发泄着。嘴里还在喊叫:“不要把苏珊给他……我……不……同……意!”
瓦尔特站起来,拿起地上的灯说道:“唉!你的脑筋就同别的女人一样那么死,不管遇到了什么事,你们总是喜欢感情用事,不知道要看情况的需要而退让几步……真是愚蠢。我可跟你说了,苏珊一定要嫁给他……我们只能如此了。”
他穿着拖鞋离开了房间,在这个寂无人声的深宅大院中,穿着睡衣的身影犹如一个滑稽可笑的幽灵般,慢慢穿过那条宽阔的走廊,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瓦尔特夫人仍然迷茫地站在原地,心中承受着难以名状的折磨。其实,她还是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在淌血。一会儿后,她认为自己不该僵立在这里直到天亮。她知道自己很想逃离这里,很想迈步向前奔跑,去寻求别人的帮助。
此时,她非常需要别人拉她一把。
她想着自己该找谁求助,谁可以帮助她,却怎么都想不出来。神甫!对,神甫!此时,如果身边有一位神甫的话,她一定会扑在他脚下,向他倾诉自己的过失和苦恼的。神甫知道后,一定能够明白为什么不能让苏珊嫁给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了,并且还会设法阻止。
所以,她一定要马上找个神甫,但是现在深更半夜的,该去哪里找呢?但是她也不能总在这儿待着。
没想到,随即她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幻影:基督立在水面上,神色安详。这个影像非常清晰,跟她在画上所见完全相同。他似乎在呼喊她:“来,跪在我的脚下,我会安慰你,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于是,她拿起蜡烛,离开房间,走向楼下的花房。为防止花房内的潮气把画弄坏,《基督凌波图》现在放在花房尽头一件镶着门玻璃的小屋内。
这间小屋门外到处是奇花异草,树影婆娑,因此像是一座教堂立在那里。
瓦尔特夫人来到花房后,不禁心头一怔,今天这里一片深沉的黑暗。要知道以前每次来这儿,到处都有耀眼亮光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繁茂的热带植物所散发出的浓郁味道,因为早就关上了通向花园的各扇大门,使得这积存于玻璃拱顶下的花草气息变得格外浑浊。但是,它虽然让人呼吸困难,头晕眼花,仿佛置身于一种死气沉沉的烦闷状态,却又能在皮肤上激起一种动人心魄的快感,令人异常向往。
可怜的瓦尔特夫人独自在黑暗中行走着,心里非常恐慌,借着手中摇摆不定的烛光,可以看到那些来自南国的树木非常奇特,有些像是面目狰狞的魔鬼,有些则像是站在那儿的人。
这时,她突然看到了画上的基督,于是,赶紧打开小屋的门进去跪下。她马上便疯狂地祷告起来,不停地自言自语,说着美好的祝福语,自己痴心一片却带来的是绝望,祈求基督的保佑。不久之后,她激动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举目望向基督,不禁感到深深地骇异。因为在它脚下昏暗的烛光的照射下,基督竟非常像漂亮朋友,现在她简直不是在看基督,而是在看她的情夫。这个眼神、宽额和冷漠傲慢的神情,无一不是她的情夫乔治的!“基督,基督,基督!”她还是在不停地祷告着,却不知不觉地念起了“乔治”。她忽然想到,现在的杜·洛瓦可能已经在占有她的女儿了,他此刻一定一起待在某个地方的某间房里,和苏珊在一起。
“基督,基督!”她不断地祷告着,但心里却在想着他们……想她女儿和情夫正单独待在同一间房……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她清楚地看到他们就待在她面前这个放油画的地方。他们相视一笑,然后拥抱在一起。房里很暗,床幔上露出一条缝隙,她起身走向他们,想揪住女儿的头发,把她拖出杜·洛瓦的怀抱。她要活活掐死她。她恨死她女儿了,她居然和他睡在一起。她已经碰到苏珊了……却没想到她碰到的是那副油画,基督的脚。
她一声大叫,仰面倒下,放在地上的蜡烛被碰倒后,很快熄灭了。
后来怎么样呢?她一直沉迷在梦幻里,梦到了很多古怪可怕的事情,眼前时时浮现出紧紧拥抱的乔治和苏珊,而基督则站在一旁,祝福他们可恶的爱情。
她隐隐觉得自己没有躺在房间里,她想要起身离开这里,却全身麻木,手脚无力,怎么也动弹不得。头脑里充斥着很多稀奇古怪、虚无缥缈的可怕梦境,但还有点清醒。这种来自南国的植物因为形状奇异,香味浓郁而时常让人沉沉入睡,做出一些乱七八糟,甚至危害生命的噩梦来。
天亮后,人们在画前发现她时,她已经毫无知觉,奄奄一息了。她的身体本来就糟糕,大家都怕她活不久了,却没想到第二天,她又醒了过来,而且还哭个不停。
至于苏珊失踪的事,他们只是对仆人说,临时决定送她去了一所寄宿学校,而这期间,瓦尔特先生也收到了杜·洛瓦的一封长信,他立刻回复他,说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这封长信是杜·洛瓦离开巴黎前投进邮筒的,那是他在动身前晚写好的。信里言辞殷切,说他早就爱上了苏珊,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私订终身,只是她主动跑来说要和他白头偕老时,他觉得要留下她,甚至藏起来,直到她父母给予正式的答复。虽然他觉得,他们的结合主要看姑娘本人的意愿,但父母的同意更具有合法性。
他让瓦尔特先生把信寄到邮局,他的朋友会转寄给他。
现在,他终于愿望成真了,所以就把苏珊带回巴黎,送回父母身边,他自己则准备过一阵再露面。
苏珊从来没有玩得那么痛快过,基本就是一副毫无忧愁的牧羊女的模样,因为在外人面前,杜·洛瓦说她是自己的妹妹,因此两人的相处非常亲密,自由自在。他感觉像纯洁初恋一样,因为杜·洛瓦认为自己不该对她操之过急。他们来到这里的翌日,苏珊就买了一些内衣和村姑的衣服。头上戴顶大草帽,上面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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