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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沈之恒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只是走。司徒威廉紧跟了他,摸不透他的心思。两人走到了马路边,沈之恒在自己的汽车前停下来,转身面对了他:“司徒赫也是你的奴仆之一吧?”
司徒赫就是司徒威廉的义父。按照人类的年龄计算,司徒威廉已经是活得相当长久。倒退个七八年,在司徒赫收养司徒威廉时,司徒威廉的模样看起来应该和现在差不多,绝不会还是个十几岁的大孩子。
从来没有收养大小伙子的,所以这里头一定有蹊跷。而司徒威廉干脆利落的摇了头:“他不是,他没资格。”
沈之恒狐疑的看着他。
司徒威廉把双手插进裤兜里,低头一踢路面的石子:“其实我也一直在找你,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就回了北方,我想你也许有一天会想回家乡,反正我也没别的地方去,不如留下来等一等,碰碰运气。可是我一个人活不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反正人类的思想,我经常不能理解,我总是得罪人,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我需要有人照顾我,需要花钱,需要——很多很多。”
说到这里,他对着沈之恒笑了一下:“本来这些都应该是你为我做的。”
沈之恒也一笑:“嗯。”
“所以,我就临时抓了个司徒赫……反正就是威逼利诱那一套……”他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我只是需要一个身份,需要一个立足之地。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打扰过司徒老头,也没再花过司徒家的钱。”
沈之恒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司徒威廉眼巴巴的注视了他:“那,你原谅我了吗?”
沈之恒开门上车,摔上了车门:“不原谅。”
然后他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沈之恒今夜快刀斩乱麻,心里倒是有几分痛快。一夜过后,他神采奕奕的下楼进了客厅,见米兰正在听无线电,便随口问道:“吃过早饭了吗?”
米兰抬头向着他微笑:“吃过了。”
沈之恒见她蹲在无线电旁,听得还挺来劲,便又问道:“有什么新闻吗?”
米兰的微笑转为茫然:“好像是要打仗了。”
沈之恒停了脚步:“打仗?”
“广播里说,日本军队在卢沟桥那里演习,夜里向宛平县城开了炮。”
沈之恒听到这里,还没太当回事,他是上午出了一趟门后,才意识到了局势的严重性。中午他坐在家里,四面八方的通电话,米兰坐在一旁听着,听得了不少的信息——天津城里的学生组织了战地服务团,要去前线救护伤员,于是沈之恒出资买了一批西药,支援给了战地服务团,而他的行为并非独一份,像他一样出钱出力的人是大有人在,租界里也一样弥漫开了激愤的空气。
米兰听得心里慌慌的,自己也不知道慌得究竟是什么,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她问沈之恒:“日本鬼子要是打了胜仗,厉叔叔会不会又来找我们的麻烦?”
沈之恒答道:“他是没这个机会了。”
米兰听到了远方传来了呼喊口号的声音,又问:“我可以出去看看吗?”
沈之恒当即驳回:“不行。你就给我好好的待在家里。只要你平平安安,我这颗心就可以放进肚子里了。”
随后他一拍脑袋,想起了司徒威廉——下午还得派人去给司徒威廉送钱。
他派去的这个人,在司徒威廉的公寓吃了闭门羹。因为司徒威廉早把金钱抛去脑后,现在正满世界的寻找金静雪。
今天中午他见外头人心惶惶,便想去给金静雪作伴壮胆,哪知道他一到金公馆,就得知二小姐清早出门,也没说干什么去,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而金静雪素来是中午起床,从来没有清早出门的记录。
司徒威廉四处奔波,姑且不提,只说这金静雪连着看了几天的报纸,又一直联系不到厉英良,心里急得火烧一般,又怕他是被日本人杀了,又怕他是被中国人杀了,昨夜熬了一整夜之后,今早她感觉再在家里这么傻等下去,自己会等出精神病,故而把心一横,跑出去了。
她先去了日租界——这个时候往日租界里进,很是需要一些勇气,但她是无知者无畏,昂着头直奔了厉英良的家。厉英良那个小家敞着院门,她迈步往里一进,就见正房台阶上站着个男人,那男人背着双手,正是个来回溜达的姿态,闻声抬头望向了她,那男人显然是一愣。
金静雪生下来就是阔小姐,天生的底气足,见了谁都敢说话:“你是谁?怎么在厉英良家里?厉英良呢?”
那男人答道:“我也是来找他的,你不知道吗?他失踪了。”
金静雪听他口音僵硬,起了疑心:“你是……日本人?”
那男人答道:“敝姓横山,横山瑛,是厉英良的上司。还未请教,小姐的芳名。”
“我是金静雪。”
横山瑛还真听过金静雪这三个字,忘了在哪儿听的了,反正是久仰大名,如今见了本人——尽管金静雪一夜未眠,凌乱卷发全掖进了帽子里——但他还是认为对方名不虚传,真是一位高傲的大美人。
“哦,久仰,久仰——”
未等他久仰完毕,金静雪已经开了口:“我听人说,厉英良其实不是汉奸,是潜伏在你们手下的卧底,专为了偷你们的秘密文件。现在他失踪了,其实是遭了你们毒手,你们把他暗杀了,有没有这回事?”
横山瑛一听这话,当场委屈:“岂有此理,我们也在找他。”
“你们真没杀他?骗人可是要遭雷劈!”
横山瑛感觉她像是在诅咒自己,为了表明自己不迷女色,他也老实不客气的开骂:“你这个大美人,实在是太粗鲁了!”
金静雪看了他这个急赤白脸的态度,凭着直觉,倒是有点信他。横山瑛又问:“你和厉英良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爹是他的义父,他是我的义兄,怎么了?”
横山瑛问的不是这个,他知道厉英良和金家的关系,但据他观察,厉英良对金家毫无感情,可金静雪显然是十分关心厉英良。
他先是怀疑厉英良对自己隐瞒了实情,随即又摇了头——不能,这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何况金将军也是亲日的。
那么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美丽的金静雪,对厉英良落花有意。
这个推测就合理多了,横山瑛一直认为厉英良长得挺俊俏,年纪也算不得大,配得上金静雪这位大美人。但是话说回来,美人落花有意,厉英良却是流水无情,那么……
横山瑛也是有过青春的人,尤其是在少年时代,春情勃发,四处暗恋,最了解这单相思一方的行为和心理。金静雪若是爱上了厉英良,那么心里眼里装的都是他,想放都放不下,厉英良先前若是有过什么古怪举动,旁人未发现,她却可能是早已看入眼中了。
于是横山瑛极力柔和了面庞,向着金静雪喟叹了一声,做了个忧郁嘴脸:“实不相瞒,英良君是我最忠诚的下属。现在人人都说英良君欺骗了我,但我始终不愿相信。以我对英良君的了解,他现在也许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不能出面发声。而我作为他的上司与朋友,很想找到他、救他出来,一是为了他的性命和前途,二是为了我自己的名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金静雪听了这一番话,吓得毛骨悚然,再开口时,竟是带了一丝哭腔:“良哥哥会出什么事呢?他结仇也是为了你们日本人结的,都是你们逼他去做坏事,他才四处的得罪人。现在他落难了,你们可不能不管!”
横山瑛侧身向着房内一伸手:“金小姐请进来坐,我有些话想要问你。也许你对英良君的了解更深,能够帮助我找到他。”
金静雪当即迈步进门,和横山瑛做了一番谈话。她是知无不言,可惜所知有限,所以不过三言两语的工夫,也就把话说尽了。横山瑛凝神听着,等她全说完了,才问道:“你是说,他曾经想要通过司徒威廉,去找沈之恒?”
金静雪看着横山瑛,看了三秒钟,忽然狠狠一拍大腿:“啊哟,我怎么这么蠢?我怎么忘了沈之恒?他怕沈之恒怕成那个样子,肯定是受了沈之恒的威胁。他无缘无故的失踪,也肯定是沈之恒把他绑架了!”说着她挺身而起:“我这就去找沈之恒,大不了我出钱把他赎回来!”
横山瑛机关长连忙起身阻拦:“不行,不要轻举妄动,你不知道沈之恒的底细。”
“我怎么不知道?他有势力,我们金家也不是吃白饭的!”
横山瑛没想到这大美人有着霹雳火爆的脾气,并且步伐矫健,说走就走,几大步就穿过了院子。等他追出去时,美人已经出了大门,坐洋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