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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慌里慌张的冲进了房内,喘息着大声说道:“报告大帅,不好了,城外的炮兵大队哗变了!他们要、要、要炮击旅部!”
旅部紧挨着旅长的宅子,距离霍相贞并不遥远。听了这个消息,房中众人全变了脸色。霍相贞迈步就要往外走,可是未等跨出门槛,空中起了“吱溜溜”一声锐响,正是炮弹破空而来,直接击向了宅子后头。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过后,硝烟开始从后向前弥漫。霍相贞忽然一拍墙壁:“摩尼!”
白摩尼还在宅子后方的花园里!
霍相贞拔腿就要往后跑,是马从戎拼死拼活的拉住了他。顾承喜看在眼中,心思不由得动了动——白摩尼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好像是各有各的好。
“大帅!”他扯着大嗓门开了口:“我去救白少爷!”
马从戎像八爪鱼一样,几乎是合身缠上了霍相贞:“对,对,承喜去!大帅你听我一句,承喜替你去也是一样的!承喜机灵!”
顾承喜不等霍相贞下令,出了门就往后方跑去。而霍相贞一时无法,晃着肩膀硬是甩下了自己身上的马从戎:“你他妈的抱着我干什么?快去调动城里军队还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有70字删节,详情请见定制印刷。
34、善恶之间
保定不是个无边无际的大都会,城外的炮兵大队又全是训练有素的好兵,只要炮兵愿意,真能一瞄一个准。顾承喜没有经历过炮战,只在家乡时听过城外开炮。如今炮弹吱溜溜的真飞到头顶上了,他才知道了厉害。好在他是个野坯子,真急眼了胆子也够大。贴着花木弯着腰跑,他一边跑一边还能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想心事——白摩尼到底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
他不知道,真不知道。他看出来了,霍相贞是个铁一样的刚硬性子,只有白摩尼能制得住他。除了白摩尼,谁也不行,哪怕是马从戎,也不行。这就是一物降一物,白摩尼就是老天生出来降服霍相贞的。白摩尼死了,霍相贞从此无牵无挂无法无天,也许更让人对他无从下手;白摩尼活着,霍相贞又是一门心思的只要他一个,旁人也是针插不入水泼不进。顾承喜想到这里,几乎无所适从。说老实话,依着他先前的本心,他没打算要白摩尼的命,他只是想把霍相贞的心肝宝贝攥住,攥住了,将来总会有用处。控制了白摩尼,间接的必定也能影响霍相贞。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很想让霍相贞与白摩尼的关系“乱一乱”。
可是现在,风云突变,也许,他可以提前为霍相贞摘心了!
距离方才举行午宴的大花厅越来越近了,花厅后面应该有一座清静的小院落——他没去过,不过听马从戎说,那里便是大帅的休息之所。悬而未决的问题先放在一边,不管是让白摩尼死还是让白摩尼活,他都得亲自前去看一看,他不能糊里糊涂的回去复命。近处又响起了一声大爆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咣当”一声砸了他的后脑勺。他抱着脑袋先不敢动,及至感觉周遭安静了,他抬头一瞧,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刚让个人脑袋给砸了!
这脑袋齐颈而断,还断得挺利索,脸上干干净净的,睁着眼睛望着天。顾承喜微微的有些腿软了,下意识的想要扭头往回跑,可是身体要转不转的动了动,他心里问自己:“真不管他啦?”
从他的理智上讲,白摩尼是爱死不死;从他的感情上讲,他又迈不开撤退的步子。一咬牙一狠心,他猫着腰往前跑了几步。越过人头之后他往下一趴,同时只觉地面随着一声巨响起了波浪。身体被掀起了草皮泥土埋了半截,他睁了眼睛往前一看,发现花厅塌了一半!
“妈的……”他哭丧着脸爬起身,四脚着地的继续往前跑,心想自己要是死了,可是便宜了小林那个兔崽子。自己这半年攒了成千上万的大洋,够那兔崽子活到老了。所以不能死,死了就太吃亏了!穿过硝烟绕过花厅,他一边跑一边祈祷:“老天保佑,我还想再跟平安好一次呢!”
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手蹬脚刨的翻过了半堵残垣,心里哭哭咧咧的继续对自己说话:“这回要是让我逃出一条命了,我将来死活都要把平安弄到手,我干不死他!操他娘的,让我为了个兔崽子卖命,他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这个王八蛋,我非干死他不可!”
他越想越是悲愤,顶着爆炸激起的飞沙走石往深处走。末了在一片废墟前,他猛然收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白摩尼。
如果房子还在,那白摩尼应该是仰面朝天的躺在了门外。可是房子已经彻底坍塌了,所以白摩尼现在是躺在了一堆砖石之下。他的小白脸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半,可是胸膛起起伏伏的,他还在喘气,他还睁着眼睛。
炮弹还在空中穿梭着,花园里东一簇西一簇的盛开着土石瓦砾的烟花。半块碎砖从天而降,贴着顾承喜的鼻尖砸了他的脚面。他疼得跳着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想要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可是在他转身之前,他看到白摩尼忽然虚弱的一扬手,仿佛是要抓住什么。
可惜,空中并没有他的救命稻草。
顾承喜看到这里,忍无可忍的骂了街:“妈的,小兔崽子,死不利索活不利索的,平安看上你什么了?”
骂街是在肚子里骂的,一边骂,他一边捂着脑袋跑上前去,开始弯腰去搬压在白摩尼身上的砖石。白摩尼迟钝的转动了眼珠,盯着他张了嘴,气若游丝的唤道:“大……哥……”
顾承喜没空理他,干活干得手直哆嗦,不是因为累,是怕炮弹会在自己的脑袋上开花。一鼓作气的搬了一阵,他忽然气急败坏的一拍大腿:“妈了个×的——”
没骂完,因为骂也没用。白摩尼的左大腿,被结结实实的大门框齐根压住了。
顾承喜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掀开门框——门框还连着半面仆了地的砖墙呢!
咬牙切齿的扎了马步,他开始对着门框下苦力。双手扳住门框向上一起,他大喝一声瞪了眼,从牙缝里往外挤出字:“快……往外……爬……”
白摩尼的目光有些散,仿佛神智已经不清,听了顾承喜的话,他欠了身,慢慢的向后蹭。顾承喜斜了眼睛向下瞟,发现白摩尼的大腿已经变了形状,整条裤管也被鲜血浸了个透。
“快……”他不能再看了,紧闭双眼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快点儿……我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