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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位贵妇人的眼神就像蛇,阴狠森冷,钻进她的衣领里,在她皮肤上爬,仿佛随时都能咬一口,要了她的命。
连白小舟都很惊讶,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就这么与她对视。李澜发现自己的目光竟然被推了回来,她意识到自己小瞧了这个看似天真的小女孩。
她微微侧过身子:“进来吧。”
白小舟走进屋,朝楼上看了看:“孟先生还好吗?”
“托你的福,还没有死。一个小时前恢复意识了,正好可以将那位不速之客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清楚楚。”李澜看了看她的左手,嘴角有些抽搐,眼底钻出一丝歹毒与愤怒,但她忍住了,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白小舟接过来,摸了摸杯底,开水冒着热气,杯底却冰冷。
雕虫小技。
“李夫人,我就不绕圈子了。”白小舟开门见山“我这次拜访,是想请令爱给我一个朋友解降。”
听到“解降”二字,李澜脸色骤变,经历片刻的阴晴不定,又恢复了冰冷:“你在说什么?我女儿又不是降头师,哪里懂得解降?”
“这么说来,孟先生骗了我?”
李澜脸拉得老长:“他病糊涂了。”
“我有个朋友,在查令嫒寝室发生的那件命案,但他却中了降头。”白小舟站起身,来到李澜面前,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他对于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我不能让他被折磨致死。希望令爱能帮我这个小忙,想必并不困难。”
李澜微微有些吃惊,沉默良久:“也许他不该多管闲事。”
“他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白小舟又凑近了一分“难道你不想找到杀人凶手吗?”
李澜忽然长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变得疲惫不已,她扶着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地说:“我累了,你还是请回吧,我们帮不了你。”
白小舟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李澜抬起头,碰上她的眼神,浑身打了个冷战:面前的这个人不再是那个看似有些天真的少女,她满脸的怒气,那是一种近乎于崩溃的怒意,这样的神情她很熟悉,当她听说老公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的时候,也曾有过同样的表情,这种怒气,足以将任何东西撕碎。
“李夫人,我说过,那个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白小舟抓住她胳膊的右手浮起一条条黑色的血丝,李澜一把将她推开,怒道:“你要干什么?快滚,否则我报警了。”
话音未落,她的脸色就变了,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被白小舟抓过的地方浮起一颗颗肿瘤般的疱疹,一寸一寸往外蔓延,疼得像钻子在骨头里打孔,她失声尖叫,恐惧如同梦魇:“这、这是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苗疆蛊术的一种。”白小舟当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双手的秘密“李夫人,我也是迫不得已。”
“妈!”孟瑜蔻惊慌失措地从楼上跑下来,扶住自己的母亲,触目惊心的大疮令她浑身发抖“你对我妈做了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有一个请求。”白小舟觉得自己此时此刻一定很可怕“为我朋友解降,我就消除她身上的蛊术,我保证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母亲。”
当孟瑜蔻跟着白小舟走进病房的时候,小林像见了鬼一样,他将白小舟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你做了什么?”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白小舟朝孟瑜蔻看了一眼“瑜蔻是明事理的人,当然会帮忙。”
孟瑜蔻的脸色有些难看,将门关紧,打开手中的包袱,青蓝色的棉布下面是一只纯白的搪瓷罐子。白小舟记得王鹤说过,她曾半夜里看到孟瑜蔻抱着坛子打坐。
孟瑜蔻嘴里念念有词,打开盖子,一股奇异的味道满溢而出,在封闭的屋子里游走。小林想看看罐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却被白小舟拉住了。孟瑜蔻捧着罐子,双手直直地递出去,往床铺倾斜,嘴里所念的咒语也越来越急,一只黑糊糊的脑袋从罐子里钻了出来,嘶嘶吐着芯子,朝瞿思齐游去。
蛇!
“是缅甸颈槽蛇。”叶不二压低声音说。
那黑蛇刚探出半截身子,孟瑜蔻的双手忽然颤抖起来,白小舟几人大惊,只见她目光呆滞,嘴巴张了老大,猛烈地呼吸,像一条上了岸的鲤鱼,身子直挺挺地往后倒去,搪瓷罐子跌落在地,黏稠的液体洒了一地。
小林冲过去将她扶住,白小舟和叶不二却没有动,目瞪口呆地盯着搪瓷罐,脸色铁青。
那罐子里除了黏稠的液体和蛇虫鼠蚁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婴儿,非常小的婴儿,四肢已经长全了,但并不足月,浑身猩红,看起来就像一团鲜肉。
虽然见惯了尸体,但小林还是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孟瑜蔻身体僵硬,还在不停地抽搐,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快叫医生!”
医生推门进来,看了满地的污秽之物,也吓了一跳,但毕竟人命关天,还是先抢救孟瑜蔻,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人推进了手术室。
也不知小林跟院方说了什么,医院并没声张,只是来了几个警察,将搪瓷罐子里的东西带回去化验。
抢救了足足有三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孟瑜蔻被推了出来,白小舟迎上去问:“她没事吧?”
“中风了。”医生说“我们已经尽力,不过以她现在的状况,恐怕面临全身瘫痪。”
“中风?”白小舟显然不信“她这么年轻,怎么会说中风就中风。”
“引起中风的病因很多。”医生有些为难“现在的年轻人工作压力大,也不是不可能。你们是她的家人吗?”
白小舟摇头。
“赶快联系她的家人。唉,这么年轻竟然得了这个病,恐怕下半辈子都得在床上度过了。”医生摇着头离开,三人愣在那里,这个节骨眼儿上竟然会中风,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孟瑜蔻被推进了病房,她瞪着一双眼睛,眼珠还能转,但浑身的肌肉都像石化了般,一动也不能动。叶不二见四下无人,俯下身仔细端详她的眸子,轻轻吸了口气:“眼睛布满了血丝,有一道黑线,她不是中风,是中了降头——石降。”
“石降?”
“书上说,这种降头术会把人的肌肉变成石头,而人不死。她依然有意识,能够听到我们说话,但口不能言,四肢无法动弹。”叶不二白着脸说“竟然有人会这种降头术,书上说它早就失传了,而且这是一种极高深的降头,很难成功啊。”
白小舟像是想到了什么,惊道:“如果用活人的油制作成尸油,是不是成功率会高一些?”
叶不二抬起头,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她:“你、你的意思是?”
“或许我们错怪她了。”白小舟握紧了拳头,声音在发抖“或许她并不是杀死室友的凶手,也不是给思齐下降头的人。”
李澜看到女儿的时候晕了过去,好容易救醒了,哭天喊地闹个不停,哭够了,转过身来指着白小舟的鼻子大骂:“你为什么要害我女儿?我要到你上司那里投诉你!”
“李夫人,请冷静。”小林连忙出来打圆场“令爱这是中了石降,这种降头术非同小可,需要极高修为,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
听到“石降”二字,李澜悚然一惊,脸色霎时惨白如纸:“不可能的,她已经死了,难道是他?”
“谁?”小林连忙追问。李澜咬了咬牙说:“老孟在缅甸的时候,那个女人介绍他认识了一个降头师,说是她的师傅,修为很高。难道是他来给那女人报仇了?”
白小舟和叶不二牵动心事,忙问:“那人长什么样?”
“我没见过,不过听老孟说,他邋里邋遢,像个乞丐。”
两人脸色骤变,真的是他!
李澜看着二人变幻莫测的神情,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顿时变了脸色,眼神飘忽,嘴里喃喃道:“他真的来了,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白小舟心道:你们母女害死徐芳的时候不也是赶尽杀绝吗?若没有报应,才是老天瞎了眼睛呢。
叶不二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问:“李夫人,你知不知道令爱的降头术是谁教的?”
李夫人像受了炮烙一般,浑身一震,连忙摇头:“不、不,我不知道。她、她也没跟我说过。”
白小舟和叶不二互望一眼,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说出孟瑜蔻的师傅是谁,不是就能将其请出,对付那个棘手的缅甸降头师了吗?这个人物竟然能让她如此害怕,看来不简单哪!
不过既然她不肯说,也不好强逼,小林连忙回警局调查缅甸降头师去了。叶不二见白小舟眼窝深陷,知道她肯定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便劝她回去休息。白小舟头痛欲裂,倒也没有强撑着,回了寝室,头刚一沾床,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白小舟已经好久都不曾做过梦了,但她又梦见了那个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中的画面,有个人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在路上飞奔,世界一片猩红。
“师傅,求求你,救救她。”
那个男人跪在茅屋前,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头,将茅屋前的泥地都磕凹了下去。然后,茅屋开了,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走出,看着被血染得通红的女孩,眸中浮现难以掩饰的哀戚与无奈:“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啊。”
痛,深入骨髓的疼痛,白小舟觉得双手痛得仿佛骨头断掉了一般,就像有人拿着锯子在手腕上来回拉动,要将她的双手生生割下来。
白小舟尖叫着从梦中惊醒,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冷汗涔涔。梦中的疼痛真实得就像亲身经历一般,她挽起袖子,仔细查看自己的手腕,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缝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个梦做过太多次了,连她自己都要怀疑,那是不是她幼年时所经历过的真实事件。那个女孩会是她吗?那个抱着她疯跑的男人,就是父亲吧,是不是自己小时候出了什么意外,而外公将自己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