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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想起了那个总是游离在人群中的孤独少年。
雪越下越急。
白伊仿佛透过白色的飘雪，看到了那个倚靠着灯柱漫不经心淡笑的男生。
他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外搭黑色的冲锋衣，就站在那儿，任凭雪落了满身。
然后对她温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2011年和2012年的初雪，她都是跟他一起看的。
现在是2014年初。
星月说周雾寻不再回沈城。
所以，只有她自己欣赏沈城的落雪了。
而她，还没有完全把他放下。
那段兵荒马乱的青春早已收场，可是这场暗恋的阵痛，持续了这么久都还不肯停歇。
2014年的暑假白伊没有回沈城。
学校有个实践的机会，可以跟导师在假期进实验室做实验。
所以白伊留在了学校。
章骛恂也没有回沈城。
他找了个实习的工作，每天也很忙碌。
7月21号那天，白伊一直在实验室呆到深夜才出来。
然后她就看到，章骛恂手中拎着一份饭菜和一个蛋糕盒子，站在楼前的路边。
白伊的脚顿了顿，随后才下台阶。
因为太忙太累，她自己都忘记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章骛恂看到她终于从楼里出来，嘴角浮出淡笑。
他走过来，把手中的饭递给她，温声说：“给你买的晚饭，还有一个很小的生日蛋糕。”
“生日快乐。”
白伊接过来，对他道谢：“谢谢。”
章骛恂似乎很无奈，提醒她：“不要总跟我说谢谢了白伊。”
白伊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认真地回：“我一会儿把钱转给你。”
章骛恂叹了声，没说话。
两个人沉默地往学生公寓的方向走。
正值假期，学校里几乎没有学生留校。
再加上现在是深夜，这条路上也只有他们两个。
夜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格外单调沉闷。
须臾，章骛恂突然开口问她：“白伊，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白伊的心口一滞，人有点恍惚地停了下来。
她仰头望向他，他也正垂眸凝视着她。
章骛恂目光认真地看着她，低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个人，而我不是他。”
“可我还是想争取一下，”他微微抿直唇线，“我想，光明正大地喜欢你。”
白伊忽然很难过。
因为章骛恂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他想光明正大地喜欢她。
不知道为什么，白伊莫名想起了几年前表姐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表姐说：“想要忘记旧爱，找新欢是最有效的办法。”
白伊是真的想要彻底放下那份隐秘的暗恋，是真的想把周雾寻从她心底摘出去。
或许，她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也该给章骛恂一个机会。
“章骛恂，”白伊很诚恳地如实告诉他：“我还没有完全放下他。”
章骛恂的心微沉。
“但我正在让自己对那份感情释怀。”
随后，白伊继续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跟你试试。”
“我不会把你当成他，你只是你，我会努力让自己试着去喜欢你。”
章骛恂唇边漾开笑。
他开心道：“好。”
就这样，两个人的关系变成了男女朋友。
她答应做他女朋友，不是因为他深夜拎着晚饭和蛋糕在实验楼下等她，让她心生感动。
也不是因为今晚的风很温柔，月色很美。
白伊就只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试试。
虽然已经过了零点，但白伊还是和章骛恂在女生公寓楼下的长凳上一起吃了生日蛋糕。
而后白伊拎着他给她买的晚饭回了宿舍。
尽管关系从朋友变成了情侣，但他们的相处模式基本没有改变。
和从前一样，只要没课，章骛恂一早就去图书馆，帮她占个座位，吃过早饭来图书馆的白伊会给章骛恂带份早餐。
两个人互不打扰彼此，学到该吃午饭的时间，一起去图书馆旁边的餐厅吃顿饭，回来后白伊回趴在桌上午睡一会儿，章骛恂没有午睡的习惯，就继续看书。
下午他们继续各自学习，一直到晚上回宿舍。
唯一变的一点是，章骛恂可以送白伊到女生宿舍楼下了。
而不是在路口就和她分开。
有天晚上，苏欢意外看到章骛恂把白伊送到宿舍楼下，看着白伊进了宿舍楼才转身离开。
她像发现了重大事件那般，飞快地跑回宿舍，问前脚刚进宿舍的白伊：“一一，我刚看到章骛恂送你回宿舍，你跟他是不是在一起了？”
正从包里往外拿书的白伊坦然地点了点头，承认：“嗯。”
“我去！真的啊？”苏欢更加好奇：“什么时候？”
白伊如实回：“暑假，七月份的时候。”
“都好几个月了！”苏欢说：“你居然瞒着我们！”
宿舍里的其他两个舍友也没想到白伊最后还是跟数学系的天才谈了恋爱，此时都格外讶异。
白伊无奈又好笑：“没有瞒啊，你们没问。”
这话说的也没错。
但凡没课时，她次次都跟章骛恂一起出现，不管是自习、吃饭，还是回宿舍。
这些舍友都是亲眼看到过的。
“你们学霸谈恋爱都这样的吗？每天约会就是去图书馆上自习？”苏欢说：“要不是我今天意外撞见他送你到宿舍楼下，我都不知道你们居然已经在一起好几个月了。”
“平常你俩走在路上连手都不牵，谁知道你们是男女朋友啊。”
白伊：“……”
倒也不是没牵过手。
她在图书馆午睡时，他总会拉着她的一只手，很温柔地摩挲。
走在路上有时候他也会忽然牵起她的手来，把她的手完全裹在掌心。
大概这些时候刚好没被苏欢她们看到吧。
“快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苏欢意味深长地笑着问白伊。
白伊笑了笑，没回答她，只说：“我去洗澡了。”
事实上，他们也就只牵过手而已。
白伊说不出跟章骛恂在一起是好还是不好来。
如果非要概括的话，大概是，和他谈恋爱很舒服，内心也很宁静。
可正是这样，总让她觉得缺了点惊心动魄的刺激，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淡淡的，无法轰轰烈烈一场。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苏欢那些话的影响，隔天在章骛恂送白伊到楼下后，她第一次没有转身就走。
白伊停在他面前不动，反倒让章骛恂觉得怪异，问：“怎么了？”
她轻咬了下嘴唇，忽然抬起手来，环住了他的腰。
白伊明显地感觉到章骛恂身体紧绷僵硬起来。
然而，她的心好平静。
甚至感受不到一丝波澜泛起。
可是那年跟周雾寻拥抱的时候，她的心脏几乎要要直接从胸腔里蹦出来，跳动剧烈到险些让她呼吸不上来。
白伊茫然地眨着眼睛，神思微微混乱。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回抱住她的男生低头凑了过来。
白伊还没退开，章骛恂的轻吻就落到了她的侧脸处。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留下，并主动抱了他。
章骛恂无法无动于衷。
他很情动，所以，吻了她的脸。
白伊显然没料到自己会突然被亲。
她懵了瞬，然后讷讷地仰起脸来看向他。
目光里的沉静根本无法掩藏。
他没有再吻下来，而是松开了她，低声温柔道：“上去吧。”
白伊点点头，转身走了。
就连离去的步伐都那么从容镇定。
章骛恂立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眸子里染尽涩意。
这晚白伊在床上辗转反侧，失眠到深夜。
最终，她拿起手机来，打开了微信。
这会儿微信已经流行，而Q.Q逐渐被搁置。
白伊点进和章骛恂的聊天框，给他发了条消息。
白伊：【你明晚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章骛恂好像也没睡，因为他很快就回了过来：【好，去学校附近你爱吃的那家火锅店吧。】
白伊：【嗯，好。】
章骛恂：【快睡吧，晚安。】
白伊回他：【你也早点睡，安。】
第二天晚上，章骛恂带白伊在火锅店吃完晚饭后，牵着她的手回了学校。
他把她送到楼下，但没松开她。
章骛恂把白伊往自己怀里拽了拽。
随后，用力抱紧了她。
白伊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抱中，双手轻环着他的腰。
片晌，她轻声问：“是你说还是我说？”
章骛恂垂下眼，低喃：“你说吧。”
白伊咬了咬嘴巴，把话说了出来：“我们分手吧。”
章骛恂嗓音微哑地应：“好。”
“对不起。”白伊干巴巴地道歉。
她才明白，感情不是学习，就算再努力，哪怕朝夕相处倾尽心血，还是无法把不喜欢变成喜欢。
章骛恂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知道你尽力了，不怪你。”他低笑，说：“要怪就怪，感情不由人吧。”
爱情真的很不公平，不讲先来后到，没有先入为主。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管他对她再好，不论他追随她去哪儿，她的心还是无法为他失控，哪怕一次。
白伊和章骛恂都是很有明确目标的人。
白伊从上大学开始就在为读博做准备，章骛恂也早就计划好了本科毕业后出国深造。
2016年夏。
又是一个毕业季。
但白伊不会离开学校，因为她接下来要硕博连读。
而章骛恂也已经做好了出国读研的准备。
校园里各处可见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拍照留念自己的大学生活。
白伊也正跟舍友一起在教学楼前拍照。
正拍得高兴之时，白伊的手机响了起来。
“您好，白伊是吗？有您的一束花，请来学校门口取一下。”
白伊惊讶：“有人送我花？”
对方说：“是的，麻烦过来签收。”
“好，你等会儿。”
挂了电话后，白伊让三个舍友先拍，她自己去了学校门口。
等她签完名，送花的小哥递给白伊一束白玫瑰。
白伊稍愣住。
在把花接过来的同时，她的心脏莫名停跳了半拍。
白伊转过身，垂眸望着这束白色的玫瑰，里面有张卡片，是花店代写的。
只有一句：“毕业快乐，白伊。”
没有署名。
白伊微蹙起眉，想不到会是谁送的。
她一边慢吞吞地往回走，一边仔细数了数。
一共是11朵。
她倏而想起五年前的七夕。
周雾寻为了让卖花的小女孩早点回家，把剩下的所有玫瑰都买了下来。
结果自己又不要，就都送了她。
白伊的嘴角轻扬起来，脸上漾开浅笑。
她低下头轻轻嗅了嗅，很香。
白伊脸上的笑容登时更加灿然。
她抱着这束白玫瑰往回走去。
回到拍照的地点，苏欢好奇地问白伊：“谁送的？”
白伊摇摇头，“不知道，没署名。”
“章骛恂？”另一个舍友大胆猜测：“虽然你俩分手了，但他对你还是那么好，况且他不是要出国了吗，送你一束玫瑰祝你毕业快乐好像也说得通？”
白伊还没说话，章骛恂就穿着学士服走了过来。
他唤她：“白伊。”
白伊扭脸，还没说话，苏欢就立刻问：“章骛恂，一一手里的白玫瑰是你送的吧？”
章骛恂茫然了瞬，随即就笑道：“还真不是，我要送的话直接自己拿过来了。”
“白伊这么优秀，也许是学校里某个倾慕她已久的男生送的。”
苏欢轻挑眉，感觉章骛恂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白伊跟着章骛恂走到一旁，嗓音轻软地问他：“找我什么事啊？”
章骛恂眉眼染笑，语气无奈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是不是？你对我总是这么无情。”
白伊想解释不是他说的这样，但又嘴笨地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闭嘴不言。
“我就要走了，过来看看你。”他低叹着笑说：“下次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伊语气真诚地说：“一切顺利。”
章骛恂“嗯”了声，温声回她：“你也一切顺遂。”
她仰脸望着他，浅笑答应：“好。”
章骛恂垂眸望着白伊，很想张开双手向她索要一个拥抱。
但最终他只抬手替她正了正学士帽，帮她拨好帽子上的流苏。
“再见，白伊。”他说完，往后退了两步，旋即转过身，背离着她往前走去。
她抱着玫瑰杵在原地片刻，一低头，又看到了卡片上那句：“毕业快乐，白伊。”
白伊的眼帘颤了颤，在心里默默地说：“毕业快乐。”
她完全没有察觉，在这条路的对面，有个男生站在树下的荫凉处。
那儿有很多人。
形单影只的他躲在喧哗热闹的人群中，正默默地注视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她。
他藏在心里喜欢的女孩子，比太阳还要明朗耀眼。
这次过来看你，不是要送自己生日礼物。
而是想亲眼见证你大学毕业的重要时刻。
毕业快乐，白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