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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以一杆长枪双手钢矛纵横沙场所向披靡,如今却变得比普通人还不如,要说不失落难过是不可能的,但他心性坚韧,情知能够再捡得一命已是上天恩赐,那么一切从头来过又有何妨。他少年时便能够抛下锦绣荣华去苦寒的边塞投了军,不靠家族庇荫挣出一番功业来,那么现在也能抛下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
意念很快放空,灵台一片澄明。
直到坑中火焰熄灭,灰烬变冷,百耳才从入定中苏醒过来,丹田中并没有产生气机,但精神却比之前好了许多。他也不着急,内力的修练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想当初他天质卓绝,且在最佳年纪开始修练,也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产生气机。如今这个身体年纪已然不小,加上身体构造有异,若说用个两三年练出气感,他也不会觉得意外。如果一直练不出来,那也是天意。
重新将火生起,百耳到帐篷外面雪地中打了两套拳,感觉到筋骨得到舒展,额上隐有汗意,这才转身回去。没有药,没有保暖之物,他除了用这种方式发汗,也实在想不出其它办法了。何况若内功修习无所成,至少他得让这个身体变得灵活而有力,那样才有资本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他可不认为自己要跟原主一样,等着别人施舍。
自此,每日百耳都会花大半的时间在练功上,打坐,蹲马步,负重跑跳……他已多年不曾这样刻苦,一是因为太忙,再来沙场实战才是他主要的修炼方式,平素只需早晚抽点时间分别练习一下拳脚和打会儿坐,不让自己生懈怠之心。如今却是除了解决吃喝以及柴火问题,便再没其他事,有大把的时间来给这个身体打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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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只有鱼,是部落中人所不吃的,因为肉腥而刺多,易损伤喉咙,这也是百耳第一日来时因饿极不得不捕生鱼而食时,脑海中莫名浮起不能吃这个念头的原因。然而随着天气越来越寒,河中的冰也越结越厚,若隔上两三天不去的话,那冰便硬实得连石刀也敲不出印子来。眼看着这唯一的食物来源也将断绝,百耳不免有些发愁。向部落里的人求助,那是不会有用的,在这样的天气,食物只会越来越缺乏,最先紧着的应该是能够出去打猎且保护部落不受饿极野兽攻击的兽人们,连亚兽能分得的食物只怕都是极少量的。他来之前三天既然已经被断了食物供给,没理由现在别人倒愿意分给他了。
坐在火坑边用石刀削着一根刨柴时砍来的手臂粗小树干,百耳静下心思,再次翻出身体旧主的记忆,从其中寻找着与山林与野兽植物以及与食物有关的一切。不得不说,旧主脑子里储藏的东西就跟他的帐篷一样简单而贫瘠。
凶猛的可轻易撕碎亚兽的野兽,埋在地里的黑薯,部落附近几种可食的野菜,传说中被熊兽占据着却美味无比的蜜果,危险无处不在的山林……就这么些东西了。原主从出生起,一直到死亡,竟然都不曾踏出过部落一步。那么山林里究竟有些什么,他其实是不知道的。
蜜果,野菜不应该是这个季节会有的东西,不用考虑了。黑薯是埋在土里,雪季来临前还有人挖到,如今大雪将地面植被全部覆盖,想要寻找会有很大困难。至于打猎……百耳看了看手中逐渐成形却不够尖锐的木矛,对于自己如今的身手,对于这样粗制的木矛威力实在不敢抱太大希望。然而若不一试,那么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用兽皮将矛身打磨得光滑了些,而后提起长矛轻轻一抖,画了个圈,感觉到矛身的震颤以及坚韧,百耳眼中露出怀念的光芒,而后倏然站起身,紧了紧身上的兽皮,背上火石,石刀和骨锅,再披上被割得破破烂烂的兽皮毯,几乎是带着全部家当,往外大步走去。
外面依然下着大雪,人兽绝迹。
百耳从与河流相反的方向出了部落,在经过最密的那片树林时,遇到了一只浑身皮毛雪白几乎融入雪地中的似狮似豹的兽。那兽看到百耳,眼中诧异之色一闪即逝,有瞬间的犹豫,而后才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
图,部族第一勇士。百耳脑海中浮现这个名字,看得出原主其实一直渴望被部落里的人接纳,否则不会将他们每一个人的兽形都记得这么清楚。当然,这个图对原主也有着不同的意义,当初在原主的伴侣去救跟他站在一起的另外一个亚兽人时,是这个图从獠兽的爪牙下救了他一命。
终归是救命之恩,哪怕对方明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却在原主遭到污蔑时并没站出来为他澄清。百耳对着那只兽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对于原主的过往不予置评。
“百耳,你去哪里?”那兽开了口,声音淳厚悦耳。这样的天气,除了像他这样轮值的,根本没人愿意在外面走动,尤其是怕冷的亚兽人。
尽管从原主的记忆中百耳对这片大陆已有所了解,但是当一头野兽真正在他面前开口说话时,他仍然不免升起怪异之极的感觉,如果不是早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这时只怕已失了态。
稳了稳心神,他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别扭,淡淡道:“随便走走。”
图扫了眼他手中的木棍,身上挂着的骨锅,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这段时间值守的猎人都知道,百耳在抓河里的多刺怪吃,也知道因为比往年持续时间更长的雪季导致食物紧缺,已有一部分人因分不到食物而饿死。但是图自己的食物也不够吃,还要分一些给那侬,自没有多余的给别人。
“这个时候林子里找不到吃的,野兽因为饥饿会比平时更凶猛。”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提醒一句,毕竟这时的野兽连他们兽人轻易都不会去招惹。
百耳没说话,只是冲他一抱拳,算是道谢,然后绕过他大步而去。
图站在原地看着百耳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密林中,没明白他方才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却觉得说不出的潇洒好看,且隐隐觉得这个亚兽似乎有些变了。
“他这是去送死。”一条黑狼无声无息地落在图身边,正是百耳在河边曾见过的萨。
图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亚兽一般都有爱慕其的兽人护着,在这样的季节就算吃不饱,也不会饿死,但是百尔却是个例外,没有兽人愿意管他,那么他除了自己去冒险,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跟其他残病之人一样坐着等死?只是这个亚兽有胆量进入冬季的山林,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3、觅食二
百尔用木棍探路,没打算离开部落太远,怕迷失在丛林中。他不清楚这个地方的生物跟原来世界区别的大不大,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看能不能找到藏在洞里冬眠的蛇蛙等物。然而一直到他身体僵冷失去知觉,周遭仍然是一层不变的景色:一踩下去陷到膝盖的厚雪,表面覆着一层冰霜粗壮高大到让他震惊的树木,以及隐藏在雪下不时将人绊倒的藤蔓灌木。鸟潜踪,兽匿迹,周遭安静得只剩下寒风呼啸以及积雪压断树枝的断裂声。不断地刨开积雪,不断地失望。
在掏开一个被雪塞满的树洞依旧一无所获后,百耳直起身,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如果不是有木矛撑着,只怕已栽倒在地。知道身体已到极限,他不敢再强撑,从雪下挖出一堆干枝枯叶,钻进刚刚刨开的树洞。树根边有散落的石块,被他搬进去砌了个简易的石灶,生上火,在骨头锅里填了一锅灌木上的雪,放到上面烧起来。直到明火腾升,烟气减少,他才将身上披着的兽皮用几根树丫支着挂到洞口挡住灌进来的寒风。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有饥饿的野兽随时威胁着,这个树洞可比他原来住的那个破帐篷暖和结实了不知多少倍。
喝了烧开的热水,手脚也在温暖的树洞中渐渐恢复知觉,百耳终于缓过一口气,一低头,看到兽皮裙下自己被冻得乌青的□双腿,心中一阵不自在。伸手解下包裹着脚的兽皮,将里面被踩硬的雪粉抖了出来,然后放在火边烤着。
刚来时,这身体脏得不成样子,还是他烧了几次热水擦洗,才勉强好点。但是头发却是没有办法,又长又脏,纠结在一起,没有梳子,又不能痛痛快快地清洗,而他又秉承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随意毁损的古训,不能用刀割短,于是只能忍着。当然,以石刀的锋利程度,就是想割,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若不想还好,只要念头稍稍往上面一转,便会觉得全身不舒服,甚至是坐立不安。当然,最让他不舒服的还是,兽皮裙下面什么都没有,随时都有走光的可能,这让从小接受诗礼熏陶,注重衣冠整肃的他分外难以忍受。
只是,不能忍受又如何,他现在连肚子都填不饱,随时都有饿死冻死的可能,又何谈其它?
抛开那些让人沮丧的念头,他向后靠在树壁上,养精蓄锐,准备过一会儿再出去以这棵树为中心,继续寻找。哪怕挖出一两块像黑薯那样可以吃的食物根茎,也是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百耳因为暖意而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时候,耳中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像是踩断冰冻的灌木的声音,在落雪与风声中分外突兀,他登时清醒过来,一把抓起身边的木矛悄无声息地挪到树洞口,静听片刻,才撩起兽皮的一角往外面窥看。
因为视野受限,他什么都没看到,不得不换到另一面,这才发现在离身处大树约五六丈远的地方,一个浑身雪白的东西正在那里用后腿将地上的积雪弹得漫天纷飞,与天下飘落的雪片混融在一起,如果不是留了心,只怕极难察觉它的存在。
那是什么?看着那个体型可与三四百斤的野猪媲美,却长着又长又厚的毛皮,甚至还有一对尖尖支立在头顶上的耳朵的东西,百耳心中疑惑。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将它纳入要狩猎的目标,单为那一身皮毛便不可能放过,哪怕它再凶猛。对于他来说,错过了这一次,下一回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他没有等待的资本,时间拖得越久,他的体力会因为食物的缺乏越来越差,到时捕猎成功的机会将更加渺茫。
虽然下了决定,他却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冷静地观察了半晌,发现那东西十分警觉,蹬一会儿雪会停下竖起耳朵听片刻四周的动静,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会继续。还注意到它的后腿十分有力,若被踢上不死也得残。尤其是当它转头四顾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它露在外面的一嘴如钢锯的锋利牙齿,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倒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无论是原主还是自己的记忆中,百耳都没找到可辨别它种类的资料。虽然觉得有些像兔子,但是兔子哪来那么大的体型,那么锋利的牙齿?一边排除心中突如其来的可笑想法,他一边估计着自己是否能在那东西反应过来前抵达它近侧,并盘算怎么样攻击才能发挥自己的优势,一击中的,且减小受伤的可能性。
怕引起那东西的警觉,百耳并不敢一直盯着它看,观察片刻,便要移开目光一会儿,如此往复,等他计划清楚准备行动时,那白毛兽正将头埋在刨出来的坑里咔嚓咔嚓啃着什么。
对于很多动物来说,吃东西和睡觉的时候,防备都会在不自觉中减低,给人以可趁之机。而百耳正是抓紧白毛兽刚观察完周围,埋下头继续啃食的片刻,扯开兽皮窜出了树洞,手持木矛扑向它。
五六丈的距离,如果是以前,百耳只需一个起落便能抵达,但是这次却足足跨了数步,等到时那白毛兽已转过庞大的身体来,对他呲着锋利的牙做出了威胁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