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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曦亭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指缝流了下去。他来不及多说些什么,一个转身下蹲把孟玲圆圈在自己的怀里展开黑翼作为掩护,以阻挡突然飞过来的大量木制家具和玻璃碎片。
一时间,器物崩坏的声音由远及近震耳欲聋,房间里乌烟瘴气,就连外面的走廊也一片烟雾缭绕。
耳边渐渐能听见一两声细微的咳嗽……
他的鼓膜都快震烈了。
虽说羽龙的每根羽毛都可谓是削铁如泥的利刃,但是一时间那么多东西一起撞击在翅膀上,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曦亭一个抬眸,蹙了蹙眉,无视掉后背翅膀传来的些许闷痛感,确认房间里再无动静之后,微微振翅掸掉了羽翼上的尘埃碎石,将防御网张开,也松开了抱着孟玲圆的手,仔细打量现在的情况,果不其然,这里已经成了半个废墟。而孟玲圆也终于按捺不住,在她的膝盖不再发抖后,第一时间站起来跑了出去,往那还弥漫着烟尘的深处,可她还没跑几步,又被另一只手给攥住了去向。
“玲圆听话,出去,这不是你该进来的地方!”
孟玲圆定睛一看,正是孟祺雯,她的额头上有轻微的烧伤痕迹,嘴唇上也有些许灼伤,显然火势比预想的还要严重。此刻,一向温和文静的她也是一脸的严肃,对着孟玲圆还想说些什么的表情,她也只是眯了眯橙色的眼睛。
“可是,姐姐……四哥哥他……”
“呆在这里别动,你四哥不会有事的。”
孟祺雯抬头,一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至双眉之间。
“他不会有事的,正如我们一直以来期望的那样。”
她一说完就与曦亭交换了一个眼神,曦亭会意,便直起身子朝那个黄杉秋消失的方向靠近,途中还看见了黄杉秋事先安顿好的孟庆萱,索性钵天珠护着她也没有大碍。
曦亭慢慢走着,他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两个轻微的呼吸声告诉他已经没事了,但是不见到黄杉秋本人,他就不能安心。
“……。”
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哼声从不远处响起。
“……快点……”
“快点来搭把手啊——!疼死爷爷我了!曦亭你个没良心的,都过来了还装没看见我啊——!?”
听闻这极具灵魂的哀叹声,曦亭也是哭笑不得,也就直接过去替他拍掉身上的灰尘碎屑,顺带把黄杉秋扶了起来轻轻按了按他的腰和脊椎,确认他确实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看在他整个人灰头土脸又这么狼狈的份儿上,至于抱怨还是牢骚什么的,就随他高兴去吧。
“嘶……哎哟,我的老腰啊……”
“喂,你没事吧?脸色不是一般的差啊,需不需要我给你输点龙气调理调理?”
“去去去!一边去!我还没老到那份儿上呢!你这个仔啊,真是……叫我说你什么好?!”
黄杉秋气急败坏地推搡着本意很关心他的曦亭,并拄着自己的膝盖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和自己一做对比,曦亭浑身上下基本没几处有灰尘石垢,简直光鲜的不像话,再看看自己,真是落汤狐狸一个。
“呼!看在你比秋哥哥我小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了~”
黄杉秋自我调节似的吐了一口气,直起腰板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随后便是如流云般轻轻甩了甩袖子,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只不过这模样和衣服能变,身体的痛感还是变不了的。
“好了狐狸,别说这些了,人呢?”
曦亭话题一转,也不再同黄杉秋打趣,后者有点嘲弄意味的变了变表情,一把打开身前的一张残缺不全的桌子。
已经恢复正常的冥礼潇安静地蜷缩在那里躺着,红色的长发散落开来,身体的一些发力部位已经被各种奇异的符咒封住,很明显之前的半妖魔化状态已经解除,若不是身上那些零零散散的擦伤和眼角的泪痕,她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一样。
“喏,这不在这儿吗?”
黄杉秋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捂着后腰慢慢蹲下,他先是默不作声地看了躺在地上的冥礼潇好一会,随后,还是变出了刚才他衣物上的一条长披帛。在曦亭的注视下,黄杉秋慢慢把不省人事的冥礼潇抱了起来,用那还算干净的绸锦帮她遮好已经有了破损的鲜艳礼服。
“呵……算了,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体面点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陆陆续续一直有人做着清扫休整的工作,当然还有很多人投入了封闭现场,防止消息走漏的风声,虽然这对世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顶多就是一场意外起火事故示众,但是那阵惊天动地的对流风以及它造成的连锁反应,真的不容小觑,让人难免生出臆测。
现在依旧是在这栋大厦里,只不过这里是世淑集团秘密的医疗机构,通常作为保密不会开放。一时间原本冷冷清清的病房内,竟是挤满了人。
孟庆萱的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她的手臂也在之前与冥礼潇的碰撞中错了位,现在正打好了固定吊在脖子上。孟祺雯同样也贴着纱布包和创可贴,但她的情况明显好很多,正给她坐着的姐姐披上她掉落的西装外套,至于最小的两个,一个只是轻微扭了脚,一个毫发无损,正趴在冥礼潇的病床前泫然欲泣。
至于黄杉秋和曦亭两个,虽然伤势各有千秋,但也表示习惯了不需要治疗,更何况羽龙的恢复速度快的吓人也就只是点小烫伤,可是负责处理的医生阿姨非常负责任,硬是骂着两个人上完了烫伤药,并做好了简单处理,这才放他们过来。
看着病床上靠氧气管呼吸的冥礼潇,黄杉秋有些不适应地挠了挠嘴边的烫伤膏,这东西抹起来油腻腻的,真的叫他不能习惯。
而孟庆萱和孟祺雯也只是朝他这边看了看,便也不再说什么。
到底什么时候……冥礼潇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这女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有魇魔,为什么她会成了那个样子,究竟在他离开的两千年里……世淑孟家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脑子里一团漆黑,不知道作何感想,现在的状况逼得他单手搓起了自己的头发,而曦亭则是一言不发,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对他摇了摇头,示以他不要这么做。
黄杉秋放下了躁动不安的手掌,无奈的看着曦亭明亮的黑瞳,然后点了点头。
“谢谢你,曦亭……我没事,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激动。”
随后,黄杉秋离开了他一直靠着的那面墙壁,转过身子,面向他的两个姐姐。
“庆萱姐,祺雯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该对我交代一下?”
是个人都能听出他的语气略微颤抖以及这话的意思。孟庆萱和孟祺雯两个人没有说话,也没有选择直视黄杉秋的眼睛,只是默默补充了一句。
“我们真的不知道……小四,还有,我们也没想到,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默,曦亭作为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到这一家人难以言表的难处和诘难。正当黄杉秋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冥礼潇的病床边响起,正是那排老五的孟玲圆发出的。
“其实,妈妈她……变成这个样子,全是因为她的自责……她非常恨自己……所以才会有了魇魔,才会变成这样……”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孟玲圆这一句话吸引,而黄杉秋的反应是最大的,直接走到了孟玲圆旁边,低声询问。
“小玲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你妈妈她恨自己?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着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的孟玲圆,黄杉秋还是没忍住给她擦了擦眼泪,也没有先前那样着急,先是抚了抚她的后背,等她好点了才让她继续讲话。
“妈妈她……她害死了挽馨姐姐……又逼走了四哥你……这些玲圆都知道了,也都看见了……玲圆不怪妈妈,可是妈妈她……她后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可饶恕,她恨愧疚很自责……尤其是对四哥你……这些年,她就没有安心睡过觉,有的时候,甚至还会一个人躲起来念着你的名字偷偷地哭,只是……妈妈她从来没表现出来过,所以你们也不知道的……”
孟玲圆抽抽噎噎地说了一些零散的话,但是这些内容黄杉秋第一时间根本就没有信的打算,他也不敢相信,冥礼潇还会有悔过的一天……而且仿佛那一天,早就已经到来了,只是其他人都不知晓而已。
“玲圆……你这话,可当真吗?……”
“四哥……小五永远不会骗你的……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们,因为玲圆不想妈妈再有其他的压力了……四哥你的遭遇我都知道了,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那么恨妈妈……那确实是她的错,我承认……”
孟玲圆噙着未落下的泪水对上了黄杉秋的眼睛,一开口就刺痛了每个人的心。
“但是她永远是玲圆的妈妈啊!求求你了,四哥,现在只有你和玲圆能救她了,玲圆求求你了,不要不管妈妈!”
看着泪如泉涌的孟玲圆,黄杉秋的心头好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但又没有拔出来,只是永远随着心脏的律动销蚀他的肉一般,当孟玲圆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紧紧抱住了哭泣的妹妹,并发誓他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女孩儿哭的模样。
“那,玲圆,你知道怎么救妈妈,对吗?”
一时间,房间内突然安静,所有人都等待那个答案尘埃落定。
“……我知道,不过,四哥,只有你能救她,玲圆只能给你打开妈妈魇的入口,但是只有你可以进去……”
黄杉秋轻柔的又问了她一句。
“哥哥该怎么做?”
“……找到魇里的妈妈,把她带回来,告诉她你是她的孟修远,你就在这里,从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