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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什么时候套好鞋套的龚克早绕到了叶南笙他们前面,此时,他正拿根长的取证棒伸向蜘蛛,看样子是在尝试做移走蜘蛛的工作。
身后的男法医出声,“龚老师,危险,小心被咬。”
龚克却没听见一样,他眼神专注的似乎全世界现在只有他眼前这只科玛奇幼蛛,像宽慰同事一样,他低喃,“这蜘蛛对人无毒……”
“可咬起人却凶!”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时,龚克手里的棍子也不翼而飞。他抬头看正冲他挥手指挥他后退的叶南笙,叶法医一双黑白的眼睛分明是在说:比谁懂的多啊!谁不懂啊!想抢我饭碗啊!
叶南笙最终取代了龚克的位置。
车上的三人,恐怕只有那个男法医想的是:这俩人真是疯子,那劲头就像比着谁先就义似的。
科玛奇蛛最终被放进一个透气性良好的器皿里送下了车。
蜘蛛解决了,蛛网却成了难题。半小时后,当她把最后一条蛛丝从李伟的身体剥离,她以及负责接手的男法医早是满头大汗了。
唯独龚克,不管叶南笙吩咐他做什么,他总是按照一个步调,不疾不徐却又快速的做好。
他给叶南笙的感觉有点像一部老电影的女主角。
电影开场,是个灰色清晨,女主角从计程车下来,走到一家名品店门前,手里拿着面包、豆浆和装着其他早餐的纸袋,明明是多的让人j□j乏术的东西,女主角却始终把动作控制在优雅、稳重的节奏,就如同此时的龚克。
好端端的大男人,举止那么斯文干嘛?怪咖!叶南笙心里想,她才不承认自己对龚克的这点小偏见是源于老穆总说她举止太粗鲁、不像女孩子的缘故呢。
挥去脑中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叶南笙开始仔细观察眼前这具尸体。“出血量很小,呕吐物基本凝固,取样回去做下化验。”
完成了静态勘查,叶南笙理了理手上的塑胶手套,把手伸向死者头颅。她先要明确死者死亡时间、初步查找致命伤后,李伟的尸体就要运回殡仪馆,在那里,这具骨瘦的尸体要被法医解剖,最终确定死因。
叶南笙拿手指在尸体头部各处顶顶,没发现明显骨擦感,于是她手伸到死者背部,一使力,李伟的尸体边从仰躺成了侧卧位。
晴朗了一个上午的天气,到了这个时段不知从哪飘来朵乌云,刚好拢在他们所在的区域上空,天空阴仄,空气湿冷,有风呼呼吹着公交车窗上的旧报纸,呼啦呼啦的响。
叶南笙正准备摸下死者后脑,也几乎在同时,从她手边极近位置传来一个阴沉湿冷的声音。
“嗯……”
恍如地狱魔音。
也是在那时,一直在旁做记录的男法医用颤抖的右手哆哆嗦嗦指着叶南笙腿边的尸体,“眼……眼睛!”
叶南笙低头,恰好对上“怀里”那双与之对视的眼睛,那眼睛满是浑浊,似乎里面满是来自地狱的污垢。
“诈尸了!”男医生倒退两步,险些没直接摔下车去。
“诈个屁尸!”叶南笙对已经吓得脸色全无,被龚克托着才避免直接滚下车危险的男医生一声吼,“人还没死呢!”
重新把李伟放平在草席,叶南笙吩咐龚克,“902,让他们安排车,送医院。”
在使唤龚克这事上,叶南笙表现的越发自然,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戴明峰派了辆警车,一路警报鸣笛的把李伟送去了距离最近的环山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是多出现于突然性跌倒或头撞墙造成的对冲伤。所谓对冲伤,是指沿头部被打击或碰撞作用力方向,在对侧的脑皮质发生的挫伤。对冲伤和用工具直接击打造成的打击伤有着明显的区别。
而这两种伤是法医入门级的知识。
后来经过痕检员的技术陈述,李伟该是发病时不慎跌倒,磕到了后脑,进而出现假死情况。公交车内,一处由鞋码v-5760012的运动鞋造成的划痕证实了这点。而叶南笙挪动的动作又刺激了李伟的神经,因此有了“诈尸”那幕。
“你们也不能怪我胆小,任谁刚看完蜘蛛作茧一样的死法,再阴气森森听他哼那么一声,然后还瞅上那么两眼,谁不怕?你不怕?你不怕。”刚被吓到的男法医神情才定了定,面对同行们嬉皮笑脸的眼神,他面子总是挂不住得挨个质问。
倒真不是别的,自己好歹入行一年了,可这次和个女人并肩,是他怯了胆。
他回头想看看叶南笙有没有在笑自己,可走廊里空荡荡的,叶南笙和龚克都不见了。
龚克站在床尾看着躺在床上一直看天花板的李伟。
年轻护士正在整理托盘,她才给李伟第三次挂好水。
“这次可别在自己拔针了,你这血管,再扎几针直接好当筛子使了。”小护士不放心似得,又对一旁的11路总站主任嘱咐,“看紧点。”
话音才落,李伟又伸手想拔针,小护士眼睛一竖,主任立马识相的按住了李伟的胳膊。
小护士满意的走了。主任却同戴明峰安排来问话的刑警开始絮叨,“不是我们不想管,谁都知道二十多年前那件事把存义一家子祸害的是妻离子散,存义老婆跟人跑了,存义自己也被吓的不轻,疯疯癫癫连车也开不了,是站长人好,同情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带着俩孩子不容易,给他办了病退,工资照开,相当于我们养着他们一家子。可谁承想,一场车祸,这家里仨人一下又没了俩,就剩个小伟也疯疯癫癫的,他还有癫痫。我们不是不管,实在是管不起了……”
主任正说着,一直眼神呆滞看着天花板的李伟突然面露惊恐,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让叶南笙也开始有些发憷。
可有个人却不怕,龚克自言自语绕过床尾走到床头,他俯下身,耳朵贴在李伟唇边,自己嘀咕,“你说什么?”
“咕……咕……”大部分是李伟喉咙发出的咕咕声。
主任解释,“他就这样,小半年说不了一句利索话了。”
龚克摇摇头,起身,李伟的一个词他听到了。“李伟有个姐姐?”
“是啊,大她三岁,学习可好了,老李家庭困难,为了培养闺女,李伟小学没念完就不让他读了。存义那小子,和别人想法不一样,没了,可惜了。”
戴明峰接好电话进到病房刚好看到主任长吁短叹的这一幕,他凑近龚克,“龚老师,怎么样,有情况没有。”
龚克摇头的样子让戴明峰仅有热乎的半截心肠彻底凉了,二组的反馈消息刚刚报上来,情况不大乐观。蔓德拉藻在中国最普遍被接受的一个用途就是做一种观赏鱼的饲饵。养这种鱼的人不多,来源和去向都好追查,可半天查下来,几个可疑人物不是有不在场证据,就是全无作案可能。
为此,戴明峰很沮丧,他把反馈信息概要性的告知龚克后,几人陷入了沉思。
“未必是养鱼的人才有蔓德拉藻,还有某些特定人群能接触到,只是我们没想到而已。”龚克浅淡的声音意外舒缓了戴明峰紧绷的神经,也是,至少他们现在有了正确的方向了。
戴明峰手里的电话响起,他只扫了一眼,随即按掉。可打电话的人似乎特别了解戴明峰的脾气秉
性,他挂一次,电话随后准再次响起。他挂一次,对方拨一次。
直到第四次,戴明峰看到龚克那种警察也是有家庭的正常人的表情时,他才叹口气,拿着电话走去走廊接电话。
“902,你说是谁给戴大队打的电话呢?我猜是他女朋友。”没了尸体可以研究的叶南笙有些精神不济,她打着哈欠问龚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