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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虽已近深秋,日头下却也热得慌。
垂花庄子上的婆子管事在庄头与他婆娘的指挥下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边上庄子的下人送来庄头借的木椅,拽着捧水路过的人问道:“早听你们这咋咋唬唬半月,到底是哪位贵人要来?”
这是梁家的庄子,可家主早仙去了。
垂花庄上上下下可被庄头敲打过,任凭旁人怎么问,都似锯了嘴的葫芦,只说“不知”,只叫来者心中暗骂:嘴里塞了茄子不成。
惠娘在马车内不紧不慢地斟着茶水,与之相比,敏娘时不时火急火燎地掀开帘子询问那前头戴着帷帽的身影。
“姑娘可晒着了?”
“姑娘可口干?”
宝知晨起心口如揣雄兔,扑腾得厉害,在敏娘这般关心下,反倒不慌。
出城门不过二里,她便摘了帷帽,肆意地纵马奔腾,沿着大道,将后头那华丽的宝盖马车远远丢下。
山坡上做活的百姓听见呼啸的风声伴着马蹄的哒哒,把眼望去,只见那高鬓骑服的贵人一路扬尘。
过了一个岔路,便是禽云岭。
宝知却放慢了速度。
这是二人亲密后第一次相见,早上那窝白兔又一次在她心口乱蹦。
她既甜蜜又难为情。
马夫驾着马车跟上,见梁姑娘全手全脚,松了口气,便听从指示,驾车往梁家的垂花庄子去。
不待宝知多纠结,胯下的赤马便忠诚地来到湖边。
只一眼,她便认出那背影。
深秋红叶艳如红日,微风起,带起簇簇,可那马背上的公子却纹丝不动,端坐其上。
他素爱着青色,久而久之,宝知总爱当他是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可他的骑服却是以黑灰为主,去了飘逸感,紧紧贴着,勾勒出起伏的线条,英姿楚楚。
就如现在,亦如正式场合,她便觉得邵衍好些陌生,远远望去,竟具有几分太子的风度。
也不怪,好歹是正经的王子皇孙,瘦死的骆驼终归比马大。
这般,她反而怯了手脚。
怎么了,以往不是大大落落得紧吗?怎的现下竟在心中生出自卑?
宝知躲在树后,正欲提缰上前,那人却先行察觉异样。
她更慌了,暗骂自己逡巡,反露了怯。
听着马蹄声逼近,宝知好似被这风一道裹起,飘飘乎,卷回那个风雨大作的午后,沉溺于男人的臂膀中。
她脸上涨起一层红晕,又怕被心上人发现,只得匆匆下马,却不想那处不平,又心烦意乱,险些跌了脚。
不过好在揪紧了缰绳,才勉强稳住身形。
邵衍见了姑娘,本就欢喜得不行,不想却是自己的行径唐突了佳人,不待行至跟前,忙急急喝停了马,利索跳下后几步便到宝知跟前,双手顺势扶上。
以往宝知衣衫厚重,而前头事起匆忙,邵衍未曾注意,现下才发现女孩单薄地厉害,比之去年他曾搀过的雪膀,摸着硌得他心酸。
“是我不是,吓着你了。”
宝知鼓起勇气看了那俊美的面容一眼,那红绯就一路爬上耳后。
秋风中,唯有他二人。男人一头墨发由着一条银绸束起,剑眉下凤目熠熠闪烁,温柔缱绻。
她低头,含含糊糊道:“可……可不要小瞧我了去。”
宝知也不知怎么的,以往见了邵衍,当他是友人、是任务、是可怜的狸奴,现下心中却明白着——他是一个男人。
她不想自己的笨拙让他觉得她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妹。
邵衍心中确是怜爱,只不过不是兄长之于幼妹,而是男子对心仪女子之情。
他现也瞧出几分,知她忆起风月,了然于她的腼腆,便收了双手。
原本温热的质感忽地消逝,叫宝知生出不舍。
她愈加怀念同他肢体交缠时的温暖。
哎呀,情人相见,这般生疏做什么?
宝知心中生出一丝不满,待她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已然将邵衍按在一旁的树干上,有些霸道地勾着他的脖子,正热烈地同他唇舌交缠。
邵衍前息有些克制,也不知是不是被宝知直白而坦率地热情所引,他便强硬了许多。
唇齿间的交缠确实叫人沉浸其中。
待身下那团不可控地鼓起,他才艰难地将女孩撑开。
二人皆是双唇红润,饶是不谙世事的师太瞧上一眼便可知何事发生。
宝知不喜欢被推开的感觉。
这吻拂去了不安与羞涩。
她轻轻挣开男人的抵抗,倾身倚偎。
“衍郎,我好些想你。”
似是一团香云覆身,让邵衍如临梦境,那原始的旖旎便一丝一丝平复,留下的唯有温馨。
他一手搂上那细腰,一手缓缓抚着女孩的后背。
“你也狠心,那日就急急将我赶走。”
他伸手慢慢扶上怀中姑娘的脸,热乎乎,软绵绵的。
邵衍不敢用力,唯恐自己带有薄茧的手心划破女孩嫩豆腐似的脸颊。
那日……
他一道,促得那紧贴男人结实胸膛的绵软不住颤抖。
饶是她两世为人,也羞赧不已。
青天白日,怎么提这个。
宝知通红了脸将男人推开,理了理有些皱乱的衣领,转身上马。
邵衍满心满眼都是那抹娇嗔,唯恐被抛弃的担忧早已被女孩前头的热情所消。
这便是闺房之乐,他可不是不解风情的傻子。
敏娘同惠娘领着庄子上的小丫鬟在厢房内忙碌着。
即便姑娘与未来姑爷待不过几个时辰,却不能马虎。
敏娘是第一次上梁家的庄子,也是第一次见梁家的家生婢子,却也为这庭院的精致与仆役的礼仪所惊。
难怪姑娘客居他府不卑不亢——梁家家底深蕴,侯府过犹不及。
几人刚将新鲜瓜果摆上,便听垂花门处小丫鬟们此起彼伏恭敬道:“姑娘安!”
敏惠二人忙出门迎接。
只见来人鬓发微湿,双颊红润——正是跑马儿归的宝知。
二人一面忙伺候姑娘沐浴,一面遣人通传厨房预备着将灶上热着的饭菜端来。
宝知方御马一场,正是酣畅淋漓得紧,还在邵衍的指导下纠正了些不当,现下手脚疲软,便鲜少让丫鬟侍奉沐浴。
她只惬意地坐于浴桶中,由着敏娘轻揉长发,忽地想到:“衍公子那可有人伺候?”
惠娘道:“庄头挑拣了几个伶俐些的小子,早便候在那处。”
宝知道:“过会便将膳食摆到花厅便是,再请了衍公子一道过来。”
二人皆是跟着宝知久矣,哪会说些礼不礼的扫气话,便挑了些话由叫宝知开心。
宝知心想正是风华的青年人,可不好误了饭点,总不能做了她的人,却腹中空空。
这般想着就有些急切。
待绞发半干时,用根细簪挽起,步履匆匆奔往隔壁小院。
女孩的衣摆被秋风挟带着,在空中划成一层一层。
忽而风止,她脚步停了下来,捋了捋鬓发,轻声唤退旁人,稳步向庭中那石椅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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