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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像只凶猛的猎豹般在树间飞掠,忽然他跃起身,避开从身后射来的两支利箭,顺势跃上墙头。
十几支利箭同时飞来,不仅瞄住他的咽喉,还抢先一步封锁住了他可能的落脚之处。
吴三桂手臂一翻,从背后摘下一面两尺宽的小盾,套在臂上,然后挥臂破开箭网,往墙下跃去。
一柄带着锯齿的长刀猛然劈来,刀盾相交,吴三桂还未落地就被撞得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墙上。
数道人影呈扇形将他围在中间,在他对面是一名妇人。
闻清语冷冷盯着他,“原来是殇侯座下的吴使者。杀了我巫宗的人,这就想走吗?”
吴三桂大笑道:“人不是我杀的,我就是来看个热闹。怎么?巫宗行事这么霸道,连热闹都不许看?”
“吴使者潜入府中,直到此时才出现,岂无嫌疑?”
“有嫌疑的人多了,难道你能把他们都杀了?少废话!”吴三桂喝道:“巫宗若是想开战,吴某今日奉陪到底!”
一条大汉从黑暗中迈步出来,他提着一杆长枪往地上重重一顿,声如雷霆地喝道:“谁想开战!来啊!”
闻清语柳眉挑起,盯着那名身材魁伟的大汉,半晌才道:“我们走!”
巫宗众人退去,吴三桂收起龙鳞盾,抬掌与那人重重一击,然后握在一起,笑道:“老石,侯爷也来了?”
石敬瑭无奈地说道:“来是来了,可我还没见着侯爷。”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贴身守护侯爷的吗?”
“我刚到两天。侯爷说要体察洛都风物,只留下话让我们等着。”石敬瑭苦笑道:“侯爷回洛都,犹如龙归故乡,哪里还用我们保护?”
吴三桂低声道:“方才府里的事,可是侯爷……”
“不是。”石敬瑭简单回了一句,然后道:“里面情形如何?”
“韩定国死了。”
“那就好。”石敬瑭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笑道:“洛都不比别的地方,一到夜里就黑灯瞎火,有几个里坊能闹通宵。走,咱们兄弟去乐乐!”
“今日不成。”吴三桂道:“我要先去见程少主。”
“既然如此,咱们约个时候再聚。”
“那就这么说定了!”
数以百计的军士在校尉府内四处奔走,或是追踪,或是搜查,或是戒备,却忙而不乱,显示出汉军精锐出色的素质。然而那名刺客却像蒸发了一样,任凭他们把整个校尉府翻个底朝天,也不见踪影。
池塘是重中之重,军士们撒开渔网,把池塘全部滤了一遍,除了几尾鲤鱼,几茎残荷,再无他物。最后几名水性好的军士潜到水底,才发现池底的暗渠被人打开,再追到外面的河渠,已经人迹皆无,再没有任何线索。
襄城君府的望楼不是久留之地,众人又等一会儿,见那些军士一无所获,随即分头离开。小贱狗第二次跳下楼,一直没有回来,程宗扬也不担心,反正这贱狗在襄城君府也吃不了亏。
程宗扬让敖润等人返回住处,自己则与卢景一道赶往鹏翼社,与远道而来的星月湖众人见面。临走之前,他交待惊理、罂粟女留在原处,继续等待小紫的消息。
洛都的宵禁对卢景等人来说形同虚设,一行人穿房越脊,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位于通商里的鹏翼社。不多时,吴三桂也回到社中,见面又是一番欣喜。
吴三桂详细说了自己在府中的见闻,不过他也没能靠近池苑,未曾目睹韩定国遇刺的一幕,只是从府内军士的反应可以推断韩定国确实已经毙命。至于刺客是谁,他同样一无所知。
当吴三桂提到石敬瑭突然在府外现身,程宗扬才想起来死老头足足消失了五天,连他唯一的衣钵传人与巫宗闹得不可开交也没有露头,不知道又钻到什么地方鬼混去了。
吴三桂道:“程头儿,有什么要办的,尽管交待给我们兄弟。”
“不用着急。”程宗扬道:“这几天先让老蒋带你们熟悉一下洛都,尤其是两宫附近。等会之来,咱们再一起商量。”
“是!”吴三桂挺胸应道。
程宗扬笑道:“行啊长伯,跟着星月湖大营的兄弟混了这么久,有点军士的样子了。江州近来怎么样?”
吴三桂道:“程少主若是回去,保证认不出来。如今的江州比原来大了两倍不止,沿城布置了二十七座石堡,连江中也建了三座,把江中最险的几处礁石都围了起来,设了两道水门。北城有军营,还有沿江数十座水泥窑。城南新设了货场,每天运出的水泥,运进来的铁锭和粮食、马匹都在里面。如今江州和宋国的筠州,昭南的沐羽城,还有东边几个大郡都通了商路,天天都有商队来往。”
“比以前大了两倍?这么快?”程宗扬道:“征发的劳力不会太多了吧?”
江州在晋国属于下郡,人口本来就不多,现在刚经过战事就为筑城大肆征发劳役,只怕会伤及元气。
“根本用不上多少劳役,那城是宋军帮咱们筑的。”吴三桂笑道:“当初宋军围城,在城外筑了好几道高墙。小侯爷带着人看过,直接将那些高墙加固,最外面一层筑成外城墙,里面是坊墙,加上原来挖的深壕,连排水渠都是现成的。如今江州每天烧炼磨制的水泥有近千石,筑城的速度比老吴做梦都快,动用的劳役却只有以往的两成。算下来,这外城有九成都是宋军的功劳。”
程宗扬笑道:“我说宋军怎么来这么多?原来是当苦力来了。”
众人闻言大笑。
程宗扬先安顿众人住下,然后与卢景商议,找一个隐秘的住处,将高智商移送过去。那些少年既然找上门来,肯定不会就此善罢干休。还是把他先藏好,免得招惹麻烦。
卢景道:“什么地方合适?”
“最好能在金市找处铺面,把他悄悄送过去,一举两得。”
程宗扬现在才知道金市的铺面一多半都在洛都的权贵手中,有些都传了好几代,极少转卖,死老头张嘴就是一条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如今看来,只有先拿重金租一处了,这还未必能租到。
一夜过去。天色微亮,程宗扬便离开鹏翼社,前往射声校尉的府郏出乎他的意料,校尉府大门紧闭,气氛平静异常,周围几条街道没有戒严的军士,府内也没有看到办案的官吏出没。几个时辰前,堂堂建威将军刚在府中当着射声校尉的面遇刺身亡,此时竟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程宗扬绕着校尉府走了一圈,然后在坊门处找了个位置,随便买了些食物当早点。他本来想问问惊理和罂粟女昨晚有什么动静,两女却一直没有出现。程宗扬有些纳闷,但他没有召唤侍奴的本事,两女不露面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先去一趟西邸,打听消息。
徐璜心情不好,听到建威将军的事,心情就更差了。
“这些鼠辈!实在太嚣张了!”徐璜重重一拍桌子,愤然说道。
正如程宗扬料想的那样,韩定国遇刺将朝廷放在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昨晚南宫失火,封闭宫门,陈升没敢闯阙禀报韩定国身亡的消息,直到天亮才到御前谢罪。天子闻讯大怒,当即让陈升回府闭门待命,然后隔过洛都令,直接命令新任司隶校尉董宣彻察此事。当时唐衡等人都在,几位中常侍苦苦劝谏,才把彻察改成暗察,同时对外隐瞒了韩定国的死因,只称他酒后不慎落水,以至身亡。
“此时公然问罪吕氏,实非良策。”
“太后尚在,陛下岂能不思孝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春秋鼎盛,来日方长……”众人劝谏大抵如此,但这话不能传到外面,即使徐璜把程宗扬视为自己人,也不好透露。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徐璜叹道:“令天子忧心,都是我们这些奴才的不是。”
“不知凶手是……”
徐璜阴沉着脸道:“除了那个朱安世,还有何人!”
“朱安世?”
“几名伏诛的刺客已经由人查验过,都是朱安世的门客。”
那些刺客居然不是吕冀请来的杀手,而是朱安世的人?程宗扬疑惑地说道:“朱安世与韩定国有什么仇?”
“朱安世不过一走狗耳。”徐璜恨声道:“那帮游侠挟弓带剑,好勇斗狠,呼朋引类,啸聚徒众,目无纲纪,交往诸侯,堪称世间蠹虫!”
从徐璜话里,程宗扬总算明白一件事:朝廷准备拿朱安世开刀了。
徐璜喘了口气,然后问道:“圣上昨日让你往定陶王邸去传口谕?”
“确有此事。不知吕常侍在天子面前说了什么?”
“他能说什么?无非是说些圣上不爱听的话。”徐璜道:“此事要紧,你先去传谕。”
“是。”
程宗扬换上官服,往鸿胪寺取了符节,前去定陶王府。上次吊丧,程宗扬已经来过,这次也算熟门熟路,王邸众人见大行令持节前来,都惊疑不定,连忙请他入内。
随行的鸿胪寺治礼郎敖润捧来漆匣,打开亮出里面的白鹿皮。程宗扬笑道:“这白鹿皮出自上林苑,世间难得,如今天子御赐,可见对定陶王的亲厚。”
王邸众人摸不清深浅,只连声恭祝天子千秋万岁。
程宗扬道:“定陶王获此重赏,理当入京谢恩。”
王邸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前来报丧尚在王邸的定陶相小心问道:“吾王年岁尚幼,车马劳顿,只怕……”程宗扬道:“这是天子的口谕。”
王邸众人闻言,一多半都脸色惨变,显然是跟程宗扬想到了一处。另有几人略微一怔,接着喜动于色。几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定陶相强自按捺喜意,拉着程宗扬盛情留宴。
定陶相的惊喜让程宗扬颇觉疑惑,有心想套出话来,但小紫至今没有音讯,他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人使,哪里有心情在这里宴饮?
程宗扬委婉地辞谢宴饮之后,定陶相拉着他的手,殷殷说道:“他日吾王入京,还请程大夫多加照看。日后若是有讯,必不会忘程大夫一番恩义。”
程宗扬随口应合。等上车离开王邸,想到定陶相那句“日后有讯”,程宗扬越想越觉得大有意味。
天子籍口赏赐,命陶王入京谢恩,着实不合常理。定陶相等人先惊后喜,更令人困惑,难道让一个三岁的娃娃千里赴京,会是一件好事?到底喜从何来呢?
程宗扬琢磨着,忽然心里一动,叫道:“原来如此!”
从定陶相喜出望外的反应中,程宗扬终于想通了天子的用意。定陶王封地不过一县,几任定陶王为人都颇为本分,新立的定陶王又只是个三岁的娃娃,于情于理天子都不可能在这时候削藩。既然不是削藩,那么刘骜召定陶王入京,只会有一个用意:立嗣。
刘骜如今不过二十出头,换作自己所来的时代,这年龄结婚都嫌早。但他登基已经十余年,至今尚无子嗣,东宫之位一直空悬。现在连赵王都动了心思,想把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赵太子送给他当儿子,可见刘骜的子嗣问题已经成为朝野瞩目的大事。
赵王想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宫里当太子,作为当事人的刘骜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打算?与其被太后指定一人给自己当儿子,不如自己先选一个。定陶王生父已经去世,年龄又够小,选他作嗣子,比赵太子要强出百倍。
难怪定陶相会喜出望外,定陶王如果能继承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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