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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们吃的是小米粥和洋芋馇馇。
刘明久家没有撬棍,也没有足够长的绳子。
我和季风就在村子里转悠开了,问了很多人家,那些农民一听我们借撬棍和绳子,都有点警惕和排斥。
我查过这个村的资料,百分之七十的男人都参与过盗墓,非常疯狂,他们不可能没有这些东西,只是不想借给我们罢了。
他们可能怀疑我们也是来盗墓的。
哪个盗墓者,连这些基本的工具都不带,还要四处借,那可太不专业了。
很远的半山腰上有一孔土窑洞,远离村庄,显得有些孤独。我带着季风朝它走过去。一般说来,离人群越远的人越淳朴。
土窑的门静静地关着,没有人走出来。窗户上贴着剪纸,已经掉了色,那应该是个大公鸡,头都没了。
我说:“肯定没人。”
季风说:“可是门没锁。”
我说:“这样的山村,没有人锁门的。”
季风说:“民风纯朴?”
我说:“也没什么可偷的。”
我们两个人走得气喘吁吁,怎么也得过去看看。我走到土窑的木门前,敲了敲,没人应。
我轻轻推开门,里面有一个脏兮兮的布帘子,掀开,里面竟然有人!是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头发齐腰,她正坐在炕上摆扑克算命。
土炕上的席子破破烂烂,不见被褥。灶台上一大一小两只米罐,其中一只碎成了三块。水缸空着,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窗户纸破了几个洞,“呼哒呼哒”朝里灌着冷风……
长发女人抬起头,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
我再次用半吊子陕西话对她说:“老乡,我们能进来坐一坐吗?”
长发女人刻薄地说道:“你们已经进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她说话很标准。在这里能遇到一个说普通话的人太不容易了。
我一边走进土窑一边说:“实在抱歉,打扰你。”
她家的地上也有一块木板,季风踩着它走过来,“吱呀”一声,她一步就跳开了:“这是什么?”
我说:“地窖。窑洞住人,地窖藏物,这就是当地人的生活方式。”
我们坐在了土炕上。
我对长发女人说:“请问,你家有撬杠和绳子吗?”
她看了看我,说:“你看我像有那些东西的人吗?”
季风把话头接了过去:“他是一个作家,叫周德东,周恩来的周,朱德的德,毛泽东的东。这次,他来陕北采风,写小说……”
长发女人不说话,继续摆扑克。
我小声对季风说:“打电话让司机送来吧。”
接着,我对女人说:“你丈夫呢?”
长发女人说:“去北山了。”
我一下关注起来:“北山那么荒凉,去那儿干什么?”
长发女人说:“那里的人很多的。”
我说:“我们怎么没看见?”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怪叫:“都在地下呢!!!”
我打了个冷战,猛地转头朝外看去。毫无疑问,窗外这个人正是那天给我们指路又消失在古墓里的人。
长发女人一边摆扑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他是个精神病。”
我说:“他怎么得了精神病?”
长发女人说:“天天在古墓下面爬来爬去的,不是精神病是什么?”
下午,司机把撬杠和绳子送到了。
我和季风再次爬上北山。
这是2007年11月15日的陕北,天阴着。尽管是白天,但是山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儿,死气沉沉。到处都是枯黑的干草和矮树,看上去不像夜里那么恐怖,但是更加荒凉。
据史料记载,秦汉时期的墓葬,地面上均有覆斗式坟丘、墓碑、祠堂、墓阙、人和动物的石雕。如今,这些东西都被漫长的时光消磨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黄土。
刘明久的父亲竟然给我们带上了黑驴蹄子,他说那是辟邪的。被我半路扔了。
拐个弯,突然闪出一处地方,十分鲜艳,就像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扎上了一根红头绳。我们走上前才看清,那是一座高大的新坟,摆放着大红大绿的花圈。一根高高的木杆,顶端拴着一只纸糊的大鸟,涂着黑色,很丧气的样子。它随着风一会儿转过来看看我们,一会儿转过去看看远方。
季风说:“我不怎么怕古墓,怕新坟。”
我说:“为什么?”
她说:“古墓里的人,连骨头都不存在了,没什么可怕的。新坟的墓碑上有照片,我怕那张照片,尤其怕照片上的那双眼睛。”
走过新坟,我们跨进荒草中,继续寻找那个以白布为标记的墓洞。我回头看了一眼,新坟上那只纸糊的大鸟正远远地盯着我们。我回过头之后,它又转过去看别处了。
山岭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瓦罐。这片土地的年龄太老了,什么东西一老就容易变成精怪。还有各种形状的骨头,我无法分辨它们出自人的哪个部位。有一根骨头很长,我怀疑是马的。
太安静了,只有我和季风的脚步声。我们在明处,无数人躺在地下的暗处。
季风又说:“现在,我不怕新坟了,怕歹徒。”一边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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