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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qq上遇到宝贝丹丹,她说武大的樱花全开了,落满了整个校园,看得人心痛。我笑说,那,你去找个瓶子收留你的心痛吧。我不知她会不会这样去做,但曾经有个女孩这样做过。
第一次看樱花,是四年前在上海置地广场。从2号线的地铁站一出来,就看见一树树粉白的樱花恣意盛开着。四月风一吹,花瓣就颤零零地散落了一地,教人不忍去踩。漠漠一路走一路小心翼翼拣,仿佛拣起这些花瓣最初绽放的等待。后来,她把那些花瓣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放在床头。很多个夜里,她要闻着那些花瓣才肯入睡。直到有一天,收拾房间的时候,她不慎打翻了那个瓶子。可能,美丽的东西都是易碎的。漠漠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泪一滴一滴地跌落在碎了一地的花瓣上。
不知四月的奥地利是否也能看到樱花。反正我所在的城市是看不到的。这里的春天似乎还没有发芽,路边的白杨依旧灰黯落寞着,不由得想起四月的上海来。于是,这个春天我开始在这个城市找寻带有上海气息的东西。
扶余路上有家寒舍咖啡店。上海衡山路上也有一家同样名字的咖啡店。有段时间,喜欢在那里落地窗前的座位上,边晒太阳边写点字。而在这个城市来这里,只是为了喝上一杯黑咖啡,那醇香苦郁的味道可以暂时消除自己愈来愈重的孤独感。
这里的黑咖啡是用虹吸壶冲煮的。用虹吸壶冲煮咖啡就是一种艺术。屏住呼吸,慢慢地看着水流上升,当91度的水遇到咖啡粉的那一刻,咖啡的灵魂开始苏醒。在喝到这杯咖啡前,你的思绪可能就已经被它的香气捕捉了。
我也喜欢用这种方法冲煮咖啡。曾经在复旦的政修路上和朋友开过一家咖啡店。咖啡店不是很大,却很别致。圆木的桌椅,皮质的吊灯,书架上放满了书和杂志。没有客人的时候会为自己冲一杯黑咖啡,听cd机里轻泻着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想象着曾经那自以为是的爱情。后来离开上海离开那家咖啡店,我带走了那张帕格尼尼的cd。这些年,我一直把它放在身边,带在路上。
这家寒舍咖啡店经常放的是班德瑞的钢琴曲。老板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听说刚刚从大学毕业不久。有一头卷曲的柔软长发,带着一副眼镜,笑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第一次和她交谈,是因为她看见我桌子上放着那张帕格尼尼的cd。她走过来说,你也喜欢帕格尼尼,这个版本的cd现在已经买不到了,你不是本地人吧。我暗自奇怪,却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怎么晓得。她直视着我说:你身上有流动的气息,你不属于这个城市。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戏噱道:咖啡店老板同时还兼营相面,很好。女孩狡黠地一笑说,我先知先觉哦。然后她问,很久没有听帕格尼尼,可不可以放听看看。 然后她倒了杯水,坐到我的对面。
摩西主题变奏曲舒缓而宁静地响起,小提琴与吉他的完美组合,旋律异常优美,如水般淌在室内,和他其它类型的作品风格迥然不同,浪漫、温暖而抒情,像是用他触摸小提琴琴弦的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摩你内心的伤口。我不知道这样的曲子是怎样柔软的手指才可以拉出来,但我清楚,如果91度的咖啡可以挑起你的思绪,那么天才的帕格尼尼则可以轻易就侵入你的灵魂。他和他的小提琴曲一样,无疑是不朽的,永恒不灭。
乐曲声中的寒舍,更显寂静。她的声音也疑真疑幻,游进我的听觉:魔鬼的手指吧。这个被人们称为“小提琴之王”意大利人,死后居然被热那亚的教士以“魔鬼附体的人”为由拒绝在家乡安葬,只好草草葬在地中海的一个荒岛上。
我的声音也仿佛梦游:有些人注定一生在路上,他们不停地走,不断靠岸,不断漂泊,身体和灵魂都被放逐。或许最终我们都需要回归,让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有一个安适的所在,找到一个完美家园,没有任何污秽和丑陋,只有纯净和美丽。我仍然在寻找着什么,所以你会感觉到我身上的流动气息。然后我告诉她,我现在最想去的地方是丽江,最近在看丽江的柔软时光。环顾她店里的云南饰品,我很肯定地说:你去过那里。
对,上学的时候我就去过云南,丽江。喜欢那里的人,那里的风景。在那里,有段时间有想要留下的冲动。我也有一本丽江的柔软时光。她的回答证实了我的感觉。
就这样,我们在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声里慢慢地聊着,从音乐到旅行,从旅行到咖啡她的经历出乎我的想象,去过的地方很多。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是沙哑的,很从容的叙述。我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城市遇到这样一家咖啡店,遇到这样一个女人。她完全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女人,她身上的某种特质,深深吸引着我。我想,是一种淡定吧。这种淡定让自己很放松,很舒服,甚至希望这样的聊天会更久一些。
一束很刺眼的灯光,从那面落地窗户射进来,我突然发现一整晚上的时间在她安详而柔和的眼神里很快过去了。我起身说,我该走了。她说,今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很想开车出去兜兜风,顺便送你吧。
夜晚看这座城市,突然感觉象是在上海的杨浦。一样窄窄的街道,一样淡淡的路灯。在车里,我们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听着车窗外的风声。黑咖啡的醇香还停留在嘴角,自己突然有想要留下的感觉。
寒舍。黑咖啡。帕格尼尼。暖春一个奢侈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