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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忧郁和茫然。他似乎是在深思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呆呆地看着苍黄的天际和偶然从身边掠过的茅草。和年羹尧对面坐着的桑成鼎看见他一个劲地舔嘴唇料是渴得厉害便从座位下的水壶中倒了水送给他“军门你将就着喝一口吧。这十来天里你一直这样老奴不放心呀。有什么事你能和老奴倒一倒吗?好歹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说出来也许就会好过一些的。”

    年羹尧吃力地摇摇头“桑哥我不渴你先喝吧。实话说心事我是有的也不想瞒着你。一句话皇上变了心他在疑我。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惹怒了皇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过得了这个关口。”

    桑成鼎端着的水碗一晃水泼洒了出来。他愣怔了一下说“不至于吧?皇上这次为你送行不是安排得很客气吗?坐的是八抬大轿马中堂和张中堂亲自送到潞河驿。要我说任他是哪一级的总督也没有这样的风光排场啊!你这次回京是述职自然不能同上回相比这你要心里有数咱们不和别人比不行吗?”

    “别别你别再安慰我了。我心里明镜一样回头我会向你说清楚的。你看咱们这车子后面还跟着十名侍卫他们也和我一样地坐在车里。桑哥原先你见到过这情景吗?他们敢这样放肆和我一同坐车吗?不知你是否注意到沿途的官员们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他们在客客气气之中又像有着难言的苦衷。这其中的冷热炎凉是用不着细心体味就能知道的!”

    桑成鼎叹了口气说“是呀是呀这情形在刚到北京时我就感觉到了。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像是冷冰冰、凉嗖嗖的。大将军你打算怎么办呢?”

    过了好久年羹尧才说“前途莫测吉凶难卜啊!桑哥咱们是应该好好想想了。”

    年羹尧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因为他很快地便看到了实证。

    车队走过盐锅峡年羹尧突然看到一件怪事。驿道旁边背风向阳的山坳里一片一片的帐篷连在一起而且全都是一色新的蒙古毡包。大道上运粮、运菜、运柴的车队和驮骡还在源源不断地开过来。年羹尧是节制各路军马的最高统帅他居然不知道在这里驻着这么大的一支军队这简直不可思议!按原来的计划他们今天是要到河桥驿歇脚的。为了弄清这里生的事年羹尧临时改变了行程让军士们提前在红古庙打尖。他让桑成鼎亲自出马到镇子上去打听一下看这些冒然出现的军队是从哪里来的。

    年羹尧刚走进驿站穆香阿就大大咧咧地跟着进来了。他一手提了个酒葫芦一手提着马鞭子进门来也不向年大将军行礼就一屁股坐到了炕沿儿上“大将军坐车的滋味儿真不好受我腿全都坐麻了这哪有骑马痛快呀。大将军我知道你这里带的酒多能不能赏给咱一葫芦?哎今晚怎么歇到这里了?到河桥驿多好啊我已经给打前站的人说了叫他们多烧点水想好好地洗个澡哪!”

    年羹尧瞧着他这样子就觉得烦“你给我听明白了这里我是主帅我想在哪里住就在哪里住用不着你来瞎操心!我不知道是谁教你了这套本领竟敢在我这里放肆。你应该知道我这三尺禁地上是有规矩的!把你的马鞭子给我扔掉再把你的扣子扣好了。不然我叫我的亲兵来抽你几个耳光让你变得聪明些!”

    穆香阿可不想给年羹尧叫真儿因为他懂得这位将军从来是言出法随的。但他经过皇上的点化后让他再像从前那样对待年羹尧也是不可能了。他嘻皮笑脸地扔掉手中的东西又说“唉真是忘性大离开年大将军时间一长竟把您老的规矩全都忘光了。我改了还不行吗?刚才大将军问是谁教了我这本领哪有人教啊再说这事儿就是想请人教也请不来呀您说是不是?我该死我混蛋这总行了吧!”话虽然这样说可他还是摆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儿才走了出去。

    年羹尧气得没法可这穆香阿是皇上的亲信啊!眼下这局势他不能再招惹是非了。外面进来一个戈什哈呈上来一个黄匣子。年羹尧知道皇上的密折到了他连忙打开来看时原来这是皇上批转的镜的两份奏折。在上边的这一份中皇上劈头盖脸地问他“胡期恒这样的东西竟是你年羹尧要保举的人吗?你想让他当巡抚真真是岂有此理!”

    年羹尧心中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胡期恒的事只是一个信号皇上要动手了!他连忙拿起另一份奏折来那知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他竟然呆在那里了。光是那题目就吓得他心惊肉跳“为奏大将军年羹尧党附阿哥擅权乱政事。仰乞圣上将其革职拿问穷究其源”年羹尧强压心跳看了下去。只见那上面列举着这样的一些事实从康熙四十八年王子们夺位正烈时起到雍正登基为帝止年羹尧怎样与八爷勾结怎样与十四爷密谋;某年某月他又怎样不经圣命就潜回京师与八爷党羽私聚于密室行动诡密;特别是康熙爷驾崩十四爷奉诏回京前年“曾与原大将军王允禵密谈数日还对手下人说‘王爷手无寸铁地回去能会有什么好下场’?”年羹尧看到这里不禁心慌意乱觉得头晕目眩不住。下面还有许多却都是他插手各省政务的罪行他的眼前好像爬满了一群群的蚂蚁折子上都说了些什么他再也看不清楚了。

    桑成鼎从外边走了进来看见他这样子不禁吃了一惊忙上前来问道“大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年羹尧吃力地抬起头来冷笑一声说“你快来看看这折子再看看皇上的朱批。皇上还曾经说过叫我不要听闲话。既然是‘闲话’又为什么千里迢迢地送来让我看?再说有这样的‘闲话’吗?”

    桑成鼎接过来刚一浏览便吓出了一身大汗。他回头再看年羹尧时只见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狰狞。他不停地在地上来回走着口中还喃喃地说“好啊好啊我总算明白了也总算看透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就是皇上的宗旨!他现在政局平定了用不着我替他卖命了就要赏我‘莫须有’这三个字了!我敢断定这个折子镜那杂种是肯定写不出来的它一定是出自邬瘸子的手笔!皇上要的不是功臣他要的是不想做官的人正因他邬瘸子一心一意地想退隐皇上才事事处处都听信他的话邬思道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给我来这一手?有朝一日你犯到我手里时看我不把你屠了!”

    桑成鼎在一旁劝道“大将军你得向皇上写份奏辩的折子了。这事不能光让别人说皇上也不应该只听一面之辞。不过你得先消消气等心平气和了再写写完还要再多看看。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错呀!”年羹尧尽力地压制着心里的不满坐下来给皇上写奏辩折子“阅读镜奏折莫名惊慌。皇上天语严厉更令臣惶汗交集。臣功最高臣罪最重。想先皇升天之日臣初蒙皇上重用。斯时宫闱未靖西丑跳梁。臣不惜生命参与密勿赖皇上齐天洪福夕阳朝乾终使战事得竣。镜必以为皇上要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才有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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