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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十分偏僻的镇子全镇只有几十户人家。镇子的名字也很怪叫“留下”镇上有座城门不假可早已破烂不堪了。不过从今天起这个留下小镇的破城门口却多了一个看守城门的老军。
从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到穿上带着大烧饼一样“兵”字号褂的守城士兵看起来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可对年羹尧来说却是多么大的变化啊!此刻、他才真正知道了人生的可贵活着的美好。他十八岁从军二十二岁便官居四品游击。在圣祖康熙南巡时因参与擒获伪朱三太子护驾有功被抬入旗籍拨归四爷雍亲王门下。两次随康熙西征准葛尔在乌兰布通之战和科布多战役中凭着一杆银枪出入于万马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他武艺群勇敢善战常在刀丛剑树中横冲直闯出奇制胜。一次奉差征粮他竟敢不顾性命以一名偏将身份斩掉了甘肃总督葛礼保障了前线供应也因此受到康熙的特别重用和喜爱。从此他便一帆风顺年年晋升。从四川布政使、巡抚直到将军可以说在他三十年宦海沉浮中总是一个得意的弄潮儿。眼下他却突然从顶端栽下来落到一个小兵的下场他怎么能想得通又怎么能甘心呢?
“留下”是一个风景秀丽的江南小城。北临富春江南依龙门山河湖港汊四处纵横。镇子的北门因年久失修早已无法容身了。但是今日这芳草萎萎、苔藓斑驳的门房里却住下了“老军”年羹尧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又是什么样的人。百姓们只是看到他每天默默不语地扫地开关城门偶而也见他打打太极拳。有时他闲着没事便拔那城头上的草。他用的是一把破铲子慢慢地、一下一下地铲啊铲啊他从不与任何人交谈当然也没有人来打扰他。只是在夜幕降临时才从省城那里跑来一匹快马给他送来一些邸报。那上边一一列举着他的滔天大罪。他便用唯一能得到的那枝秃笔在邸报的背面写上自己的答辩或认罪折然后交给兵士带回去。他在等着朝廷对他的最后裁决也在等着李卫来看他。昏夜里他望着面前那残破又古老的城墙听着镇子外传来的富春江的流水声不禁百感交集。他期望着自己能如这小镇的名字那样也被人们“留下”哪怕是从此消声匿迹永远再不出头露面他也心甘情愿。但是李卫迟迟没有来朝廷上来的圣训却是越来越严厉了。
五月底上谕里说“年羹尧几乎陷朕于不明思之痛切!”还好这只是皇上的自责。
七月里上谕又列举了他颠倒是非任用匪类排斥异己虚冒军功等等罪行。他想这已经是在清算了。
九月中兵士给他带来的已不是邸报而是在他认罪折子后面的朱批。血也似的朱批和雍正皇上那刻薄的话语让他看了心惊胆颤“尔尚望活命耶?朕已令图里琛去广州擒拿你的哥子随后便要去拿你了。”
年羹尧受到了全国上下的一致讨伐。凡是曾与年羹尧有过一面之交一事来往的人无不纷纷倒戈落井下石。上书房遵旨把这些奏章全都汇集起来摘要节录光是目录就有好几大张。大理寺和六部会同审议定下了五条大逆罪、九条欺罔罪、十三条狂悖罪和六条专擅罪另外还有贪婪侵蚀罪十八条十五款总共是九十二大罪。处分的办法也已拟定“请旨将年羹尧立正典刑。”
雍正看了没有话他在等待等年羹尧自己有所表示。或者“畏罪自杀”或者“以死向天下谢罪”但让皇上失望的是年羹尧不但不想自尽他的求生**反倒越来越强了。九月十七面对着破窗明月他用那支秃笔写下了临死乞命折
“臣今日一万分知道自己的罪了。若是主子开恩怜臣已经悔过求主子饶了臣吧。臣年纪还不老还能慢慢地为主子效力”
写完年羹尧“咔”地撅断了那支已经不能再用的笔听天由命地在窝铺上躺了下来。他的心已经远远地飘走了飘到桑成鼎那里去了
张廷玉接到李卫转过来的年羹尧乞命折一刻也不停地赶到养心殿见驾。他来时雍正正在和马齐说话。见到张廷玉进来皇上笑着说“好好好廷玉你快来帮朕劝劝马齐这匹老马要撂挑子了。”
张廷玉也笑着说“皇上臣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马老相国已经和我谈过说他心意已决臣怎能劝得了呢?皇上要是不想让他歇臣想他是歇不了的。”
雍正叹息一声说“唉朕怎么能强人所难呢?外面的人都说朕刻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比谁都清楚。就说马齐吧先皇曾经把你打入天牢是朕把你放了出来委以重任赐以高位。为的是你没有私心做官清廉也为的是你的心中有朕这个君王。所以朕把你看作贤臣看作依靠。可是你何忍离朕而去呢?”
马齐听皇上这样说也不由得心中难受。他站起身来向皇上深深一躬说“皇上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臣就说句心里话臣也是恋恩难舍呀!但臣已是七十有余的人了在这个位子上就要办好这个位子上的事。臣老了不中用了臣若办不了这些事情岂不负了皇上的重托?该腾出位子来让年轻的人上去了。”
张廷玉说“皇上臣以为马齐可以退下来但却不能让他还乡。主上有事情时也可就近咨询岂不方便。”
雍正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却拿起了年羹尧的乞命折子来看。马齐问“万岁还是年某的折子吗?他的事全国上上下下已经议论了一年了是非早有公论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唉他不肯自尽让朕有什么法子?”雍正长叹一声又说“朕下不了这个辣手啊!他与朕私交很深他的妹子年妃正在病中。朕今早去看她时见她只剩下一口气了。朕看着心疼却没有话可以安慰她。朕虽是皇帝但也有血有肉常人都能有的感情朕岂能没有呢?她们家跟着朕已有几十年了朕怎么”他说不下去了。
马齐却不动声色地说“万岁年妃是年妃年羹尧是年羹尧兄妹二人不能混为一谈。年羹尧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皇上不株连到年妃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了。国家公器也怎能与私谊连在一起呢?”
雍正很满意马齐的话因为他正说出了自己的心愿。年羹尧的事情是应该做出最后的决断了。他疾步走向案头扯过一张纸来写道
乞命折已览尔既不肯谢罪朕只好赐尔自尽了。纵观自古至今的臣子有不法如尔者吗朕待尔之恩如天高如地厚。尔擅作威福植党营私如此辜恩负德于心何忍也?尔自尽后若稍有含怨之心则天地不容尔将永堕地狱而不得生矣!
他把这朱批谕旨交给张廷玉说道“拿出去了吧。”
张廷玉没有多说迅走了出去。多年的宰相生涯使他敏锐地想到年羹尧既除下一个便轮着八爷允禩了。八爷是雍朝的一个瘤子不除掉它雍正要刷新政治的雄心只能是个泡影。比起死有余辜的年羹尧来八爷的罪名并不在年某之下。皇上对他的妒恨更过了其他政敌。现在八爷也已是坫上的鱼肉只不过要剁掉它是要沾上血腥的。因为八爷不同于年某杀他即是“屠弟”皇上他他能下得了这个手吗?
皇上的这份上谕是雍正三年十二月十一日出去的。几天之后的一个凄风黑雨之夜年羹尧听到了这个旨意也不得不服从这个旨意。他含着悲切也许还含着愤怒离开了人间离开了这个曾经给了他荣耀也给了他不幸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