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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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南方飞来的燕尾剪辑出一声春雷，从而郑重宣告春天的阵临——春眠觉晓了。

    春雷带来的春雨，细细地柔柔地洒向大地，像母亲用温暖的手抚摸着久违饥渴的婴儿，那和着微微风声雨声树枝抽芽声花蕾绽放声像母亲依偎在婴儿身边缠绵的呢喃，又像随口而哼的甜醉的迷恋的小夜曲。

    天放晴了。

    农家院子篱笆前后母鸡的欢歌漫舞、公鸡的引颈长啼、黄狗的摇头摆尾、花猫的攀折树杆、白猪的唧唧哦哦都给世界增添了一份令陶渊明也沉醉的田园风光。

    鸭鹅像一叶叶轻舟在河流中泛着光“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时而谈笑风生着只有它们自己才能听懂的密语，它们相互追逐相互嬉闹相互拍打着水珠，显示出一幅和睦平静的生活画卷。

    河边，洗衣姑娘“叭哒叭哒”捶打着各式名色的衣裳，像祖父“叭哒叭哒”抽旱烟一样别有韵味。她们轻轻唱着“春天在哪里”的歌曲，像高山流水像婉转流云像雪中炭火像啁啾的云雀。河岸田间，小伙子伟岸的身躯用响鞕驱动拉着“旱船”（犁铧）的“纤夫”（黄牛）在“奔腾的河流”黄土地上飘泊着。“纤夫”埋头低数着它已驶过的一道道的港湾。“纤夫”又像是航标“旱船”又像是人，而“奔腾的河流”又像是时起时落的人生，小伙子在绳索明灿的指引下，著写了一本“沉重的人生”小伙子粗犷的身影合奏着洗衣姑娘的“音乐”总是不会错过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

    晰晰的灯光表白着夜的来临。

    牧童骑在牛背上逍遥，清脆的短笛随着夜静的浓度而更加清亮。老翁婆婆们、青年壮年们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唱着山歌打着口哨凯旋归来，他们背着的是一篓篓希望和向往，唱着的是满腔的喜悦和心爽。姑娘们媳妇们踩着清脆的步子，生怕振醒黄土地上的美梦。麦苗油菜悄悄吮吸着大自然恩赐的甘露，像少妇怀里的新生命一样柔嫩可爱。

    夜，终于得以宁静下来。

    而蛙鼔最先率以叩开夜宁静的窗户。为了让黑夜增添一份色彩，它的一声长吟写满了天空金色的诗行；为了让黑夜减少一份沉默，它的一声歌鸣咬破了夜宁静的屏风。它一生的歌词虽都是那么单调而简捷，而所有的世界都是它的舞台。它用一句极鲜为人知的福音，铸就了它一生的悲欢，从而探索出自己一生的黑暗。

    农家们一天的辛劳终于得以坐在四方桌旁休息一下。当香蒸的高粱米和着高粱酒一起吞下，当谈论的话题从赶集到进城，当姑娘从爱美到爱外面的世界时，他们对家乡的一种苦涩便被一种甜滋滋的笑容所取代，一声声祝酒词便在碰杯的基调里绽放。

    当产妇摇着一片新叶睡去，当农家握着玉米棒子想着春天故事的时候，谁能说“春眠不觉晓”呢？

    1992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