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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廊的大立柱上头,绝望的看着明媚,拼命的摇了摇头:“不,你怎么会记得这些?你那会子刚刚出生,便是我们说话的意思都不懂呢。”
“我可是广慈大师愿意渡劫的人,是有菩萨保佑的。”明媚的声音幽幽,就如山涧冰凉的一滩清泉,又如犀利锋锐的刀锋,慢慢的从张妈妈心上切了过去:“妈妈,我是有福之人,广慈大师早就说过我有大造化,你若不信命,不信菩萨的话,那你只管来试试看,将来你究竟会有什么结果。”
她傲然立在那里,唇边有一种不在意的笑容,眼睛里全是轻蔑的神色,微风拂面而来,她裙袂飞扬,全身上下有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势。张妈妈仰头瞧着这样的明媚,心中好一阵发抖,一双膝盖有些发软,不由自主“扑通”一声跪倒在明媚面前:“二小姐,以后我都听你的,绝不会与二小姐作对。”
“妈妈,起来罢。”明媚笑着弯腰将张妈妈搀扶了起来,声音柔软而动听,就如那空谷黄鹂般婉转:“你怎么能喊我二小姐,咱们现儿是最亲近的主仆,你该叫我姑娘才是。”
张妈妈一双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全身依旧还在筛糠般,她疑惑的瞧了瞧明媚,就见她笑得格外温柔,方才那满脸萧杀之气早就无影无踪。张妈妈低下头去,小声应答了一句:“姑娘,我记下了。”
☆、第十四章收服(二)
从后院走出来,明媚站在第一进屋子的走廊下边,瞧了一眼前院,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挨挨挤挤站了一堆人,玉梨正双手撑腰站在她们前边说话:“以后你们可不能偷懒,姑娘吩咐的话要认真去做。”
这玉梨还真是个泼辣丫头,明媚笑着走到了她身边,地上有一地落花,浅紫深紫交错着,就如一块色彩斑斓的毯子,踩到上头有着细碎的响声,仿佛踏碎了一地的琉璃盏。
“既然来了我这沉香阁,一切自然要听我的安排。”明媚瞧了瞧那三个被派过来的贴身丫鬟,指了指玉梨道:“她是我的大丫头,你们有什么事情,需得先请示了她再做。”停了停,明媚转了转眼睛:“我给你们改个名字罢,都从了玉梨的玉字。”
改名字瞧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实际上是在宣示了自己做主子的权利,这等于不动声色的藐视了将柳四夫人的威权。“你叫玉箫,你叫玉笛,你便叫玉琴好了。”明媚淡淡一笑:“你们三个,跟着玉梨来整理我的东西。”扫了那几个粗使丫头一眼,明媚一口气又改了四个名字:小欢小天小喜小地。
“欢天喜地,这名字好不好?”明媚望着四个粗使丫头直点头:“好好伺候着我,可有你们欢天喜地的时候呢。”
那四个丫头垂着手站着,大气儿也不敢出,心里虽然在嘀咕自家姑娘都给取的是什么名字,可究竟还是不敢说出口。小欢与小喜还好,小天和小地一想着自己这名字便耷拉了眉毛,直恨自己站的位置不对,若是分了欢喜两个字,念着也会比这两个字好听一点。
“过来替我将那些东西整理好。”明媚坐在椅子里边,一只手懒洋洋的托着腮望着玉箫,指了指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箱笼:“将里边的东西都放到多宝格上去摆好,以后我不时要用到的。记着,务必轻拿轻放,可别给我碰损了。”
玉箫应了一声,走到那箱笼旁边,弯下腰去将箱笼盖子揭开,伸手进去将那一个木头板子取了出来。木板浅白与浅灰的纹理相间,映着门外透进来的日头影子,有一点点淡淡的光泽。玉箫有几分好奇,将那木板翻转了过来,刚刚往那上边溜了一眼,她便吓得面无血色,手中的木板“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玉梨听着响声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见那块木板掉在了地上,大吃了一惊,急急忙忙奔了过来将木板捡了起来,冲着玉箫恶狠狠道:“你究竟会不会做事情?姑娘的东西都给你摔坏了!你知道这东西来得多不容易吗?”
玉箫“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朝着明媚磕头如蒜:“姑娘,奴婢是一时之间受了惊吓,这才将姑娘的东西摔到地上的,求姑娘开恩放过奴婢!”
明媚望着一脸苍白的玉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娇艳的笑容来,她俯下身子望着玉箫的眼睛很认真的问:“你怎么会受了惊吓呢?你看到了什么?”
玉箫雪白着一张脸,瞪大了眼睛望着明媚,眼泪珠子不住的往下掉,脑袋也不住的摇晃着,嘴里呜呜咽咽,就是说不出一句话,玉笛与玉琴两人站在那里莫名其妙的望着玉箫,眼睛留了一眼玉梨手里的木板儿,可却依旧看不清那一面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你是第一日与我见面,自然不知道我的性格喜好,这也怨不得你。”明媚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起来罢。”
玉箫得了这句话,如逢大赦,向明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奴婢谢过姑娘宽宥。”说完这话,才慢慢的毕恭毕敬的从地上爬起来,低首站在一旁,手指捻着自己的衣裳角儿,一双手还在不住的发抖。
“我在乡野混惯了,棋琴书画这些都不懂,可追猫赶狗却是最拿手的。”明媚望了那三个丫鬟一眼:“你们应该也听说过我是在紫霞山学医?”
“是。”三人垂手回答,小心翼翼。
“这学医可是为难,须得先学会杀生才能治病救人。我手下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鸡鸭青蛙蚊虫,才会有今日的积累。”明媚笑着朝她们招了招手:“你们且过来。”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怯怯的挪到了明媚身边,就听明媚笑吟吟道:“我和你们说,我那箱笼里的东西可真是难得,以后你们拿那些木板一定要仔细。玉梨,将那木板儿拿过来给她们瞧瞧。”
玉梨应了一声,将木板端了过来,明媚笑眯眯的指着木板儿道:“你们且看看,这东西做得多么细致?先要用刀子将那它的肚子剖开,把五脏六腑都取出来,还要用一种特制的东西将它腌几日,这样它才不会腐烂,最好用钉子将它固定好,这东西才算做成功了。别看这东西瞧着不起眼,做起来可辛苦,为了做好这一件,我都不知道杀了它多少同类呢。”
话音未落,玉箫玉笛玉梨三人喉咙里都发出了咯咯的声音,似乎要呕吐出来一般,明媚奇怪的望了她们一眼,亲手将那木板拿了起来在她们面前晃了一圈:“你们仔细瞧瞧,难道这东西做得不精致?”
三人再也忍受不住了,朝明媚行了一礼:“姑娘,恕奴婢出去透透气。”
瞧着三个人匆匆奔出去的背影,明媚望了玉梨一眼,哈哈大笑,将那木板平放在了桌子上。阳光从敞开的雕花窗穿了过来,照着木板上的那只青蛙,它的四条腿笔直的朝外张开,肚子被划破,里边什么都没有,只余下一块皮粘在了木板上头。
☆、第十五章收服(三)
“玉箫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正在前院打扫的小欢与小喜瞧着从后院奔出来的三个人,停下了笤帚,就见她们三人跑得飞快,好像后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她们一般,觉得十分奇怪,赶着过来殷勤的询问:“你们不是在替姑娘整理东西吗?怎么就出来了?”
三人一手扶着树,一面弯着身子呕吐了起来,此时已过饭时很久,肚子里头已经没什么东西好吐,只能吐出一汪汪的清水来。小欢与小喜瞧着她们三人脸色苍白,又回头瞧了瞧后边那一进屋子,怯生生问道:“咱们姑娘……怎么了?”
玉笛挺直了背,从衣袖里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我与你们说,没事千万不要去惹姑娘,她可是不好惹的。”旁边玉琴也不住的点着头:“可不是吗,我怎么瞧着姑娘比夫人更可怕一些。”
小欢听着两人谆谆告诫,有些不解:“我瞧着咱们姑娘长得跟花朵儿一般,笑起来眼睛弯弯,嘴唇翘翘,哪里就可怕了?”
“哎呦,你是没进去见识过姑娘那些东西!”玉箫有些害怕的扪着胸口,一双眼睛依旧有些呆滞:“我现儿眼睛前边好像还有那只青蛙的模样。”那青蛙的模样在眼前一晃而过,干枯的一张皮贴在那木板上,一双眼睛鼓了出来,仿佛在死命的盯着她,黄褐色的眼珠子让她瞧得胆战心惊。
“姑娘……杀起生来可是眼睛都不眨的!”玉笛抓紧了玉琴的手,浑身打着哆嗦:“你说,若是姑娘知道咱们给夫人去送信,会不会也……”她惊怖的望了玉琴一眼,抬起手来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个“喀拉”的手势。
“我想也许不会这样,但可能会让咱们断只手少条腿。”玉琴的牙齿都在打颤:“若是那样,我宁愿死了的好。”
“姑娘会杀人?”小欢和小喜站在旁边听着,眼珠子都快要掉到了地上,一双手扶着笤帚,几乎都要拿不稳当。
“现儿还没杀人,哪一天咱们惹恼了她,那也指不定。”玉箫轻声说了一句:“咱们以后都只拣着那些不轻不重的事儿给夫人回复便是,若是姑娘做下的秘密事儿,咱们都装做没有瞧见,她爱怎么做便怎么做。”
“只能是这样了。”玉笛与玉琴点了点头,又郑重的叮嘱小欢与小喜:“听到没有,可别自作主张,到时候连累了我们!”
“我们知道了。”小欢小喜捏紧了笤帚,心有余悸的看了后院一眼,就见着那淡粉色的衣裳一闪,两人惊慌失措,飞快的跑开了去,脚底就如生了风儿一般,裤管下露出了一双桃红色的鞋面。
“你们跟我去香兰院一趟。”明媚带着玉梨走了出来,现在便该来检查刚刚那一招的成效如何了,先带她们去一趟香兰院,看看她们究竟会不会将自己与杜姨娘的话传到柳四夫人的耳朵里边去。
虽然过去了十年,可杜姨娘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她依旧肌肤光洁,眉眼如画,只是那容颜瞧着还是一副悲苦的模样。见了明媚,她的眼泪珠子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一双手放在膝盖上边微微发着抖。
“姨娘。”明媚上前一步,真心实意的行了一礼,在这柳府里头,杜姨娘是最贴心贴肺疼爱着她的人,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她那浓浓的母爱却怎么样也不会消弭。
“明媚,你可回来了。”杜姨娘抬起眼含泪望着明媚:“这十年,姨娘狠着心没去紫霞山瞧你,你可不要怪姨娘。”
“我怎么会怪姨娘呢?你也是身不由己。”柳四夫人就是想看着杜姨娘饱尝骨肉分离的痛苦,即便杜姨娘向她去请求出府看望自己,柳四夫人也是不会答应的。明媚看了一眼杜姨娘,微微点了点头:“姨娘,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也没受什么苦,你父亲对我很好。”杜姨娘微微一笑,将明媚拉到身边:“你回来就好,姨娘可以时时刻刻见着你了。”
“姨娘,明媚可粘定你了,还想着要同你在一处混吃混喝呢。”明媚笑嘻嘻的贴着杜姨娘的肩膀,她已经盘算好了,自己不要丫鬟从厨房里提饭菜回来吃,天知道到时候里边会加些什么料!香兰院的小厨房,自从上回她喝鸡汤遭了暗算,柳元久大怒,将小厨房里的人全部赶走,自己亲自去牙行挑了几个老实本分的,后来便再也没有出过差错。
“好好好。”杜姨娘听着明媚这般说,也心知肚明,连连点头:“你不跟我一道吃饭还去哪里吃?”抬眼瞧了瞧明媚那张让人惊艳的脸,杜姨娘长叹了一声:“可惜姨娘不争气,让你顶了个庶女的名头,要不是我的明媚定然能嫁个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