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读野鹤老师的《八声甘州桃花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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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东风、何故剪桃花，馨香逐波行。记凌云微笑，高烧万烛，一院琼英。月下冰姿莹露，清晓听鸣莺。忽地潇湘雨，倩影无凭。

    可惜倾城颜色，怎未经春了，便就飘零。算凝眸此刻，幻来世娉婷。掬两瓣、珍藏怀袖。叹难收、多少小楼情。侬知我、把胭脂泪，泼洒丹青。

    这是一首借桃花来祭怀离人之作。词语的用应上，与梦窗词略同。亦见雕饰的特色。着色的轻浓，细节上精致打造，给人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把那种悲伤而真挚的情感，淋漓尽致地刻画出来。

    “问东风、何故剪桃花，馨香逐波行”一腔的怜惜、悲怨与幽恨，都凝聚在这个问字上。一读到这个“剪”字，自然会想到贺知章的名句“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的“剪”是褒义，而此词中的“剪”应是贬义。起句中“问”“剪”“逐”三个动词的使用，递进了作者痛苦怨恨情状。质问东风，你是因什么原因要摧落桃花，令她的香躯逐随水波而流逝呢？下拍作者笔锋一转，用记字领出美好的回忆。“记凌云微笑，高烧万烛，一院琼英”这三句的用语可以说是经过精心雕琢的。“凌云微笑”与曹植洛神赋的“凌波微步”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可以说是恰到奇巧的融化了这句。“高烧万烛，一院琼英”这句具有鲜明色彩感，是形容桃花绽放，一如点燃千万支红烛，着色之瑰丽。此拍与梦窗词过秦楼中“香笼麝水，腻涨红波，一镜万妆争妒”极其神似。弥漫着奇幻的彩色烟雾，把桃花盛开之貌，描摹的出神而绝美。“月下冰姿莹露，清晓听鸣莺”月色下的桃花经夜露的斑缀，是晶莹剔透的。美妙的月光，美丽的桃花，教人陶陶然而迷醉，直到清晨莺歌起。此处交代了时间“月下”“清晓”也就是一夜之间都与桃花相守。从这一拍不难看出，作者不单单是写桃花了，隐隐中一个“她”的倩影朦胧浮现。“忽地潇湘雨，倩影无凭”结句看似突兀，其实很自然的，春雨不会因人的意愿而定，说来即来，花便有了一瞬凋零的命运。这句暗示厄运的突至，人随花落。

    上片，应分为三个层次。起三句，用一问，道出故事的起因以及心中的幽恨和惜痛的情绪。四到八句，形色的描述，通过艺术气氛的渲染，把桃花之美，和与桃花真挚美好的情愫勾勒出来。结两句，风雨突变，落花流水，凄然离去，怎不令人为之惶惶然而断肠。王国维所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上片的景语铺垫，为下片写对逝者的凭吊之情，宕开一个无穷的空间。

    “可惜倾城颜色，怎未经春了，便就飘零。”与其说作者在陈述，倒不如说是心碎的喃语。由上片结，转接到过片起句，惶惶之中，怜惜、悲哀、迷乱、感叹交织在一起。春未尽，你却陨落了花容倩影。从甜蜜美好相守，到瞬间的突变乃至扼脘离痛，这一过程，可见都是经过作者悉心地琢磨锤炼后所安排的。在这种悲痛欲绝的情形下，作者突然换笔，忽由撕痛的自语抒情，转到纡徐的写景。在下意识里，已经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算凝眸此刻，幻来世娉婷”其实作者此刻的痛苦心情并没有改变，而是无奈之极，一霎抛却这个支离破碎的现实，把美好的希望托幻于来世。此拍这个景象，是意念所产生。倘若用艺术的眼光去看，那么“娉婷”应是运用了蒙太奇的手法。不由的使读者随着作者意念，而形成惝恍迷离的迤俪景境。达到了“以我观物，一切皆着我色彩”的效果。

    然而，这一切再怎么美好，毕竟是一时的幻象，之后很快回到了现实中，极端的怜惜已不知所措。惟怕以后时光淡漠了她的容颜。要把她此时的颜色淹留下来。于是“掬两瓣、珍藏怀袖。叹难收、多少小楼情”“掬”这个动作，表达了多少的爱恋与痛惜。把她珍藏在袖怀之中吧，此痛绵绵不绝。一声叹息，但又如何能收尽这深深无尽的恋情呢？写到此处，几乎应该剧终了，但作者又推了一波，让全词在波动中收尾，将情感的境界升华到高峰。“侬知我、把胭脂泪，泼洒丹青”珍藏在袖怀中的香瓣，终会随时间蔓延而风干褪色。于是要把现在她的样子画下，作为永恒的收念。

    最后结句的动作描述，让我联想到孔尚任的桃花扇，桃剧突出的结构特点是一柄诗扇的妙用。作者“龙笔”戏珠、手挥目送，通过“赠扇”、“溅扇”“画扇”、“寄扇”等情节，把人物与一系列矛盾冲突串联起来，使一柄诗扇成为“离合”、“兴亡”的见证。剧作者的匠心独运和高超的艺术结构，是观者不可否认的。此外，这柄“桃花扇”还有它凄丽的诗意象征：“桃花者，美人之血痕也”顽艳的爱情标志。野鹤老师的这个结的手法，颇似借用桃剧中一个镜头，血溅桃花扇的意境。“侬知我、把胭脂泪，泼洒丹青”

    通篇都是在写花，怜花、惜花、忆花。处处不离桃花的形与色，字面写物而实为托物祭人。委婉深情的笔调，强烈的艺术感染力，絷情可见，读之催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