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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年元宵节堪称最团圆的团圆饭,心满意足的回房休息去了,女孩子们要出去看花灯,两个弟弟也眨巴着眼睛一脸向往,柴倩无奈之下,原本愿意充当这个大家长,谁知孔氏怕她不认识京城的路,愣是又请了几个家丁,人前人后的跟着。
柴老二见孔氏最近忙瘦了一圈,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变也做年轻时书生模样,对着孔氏深深的做了一揖,朗声道:“娘子,为夫请你赏花灯如何?”
几个孩子笑成一团,柴倩也觉得自己心口热乎乎的。
正月十五上元节,花灯如昼、游人如织,帝都的繁华像一片祥云,灼烧着整个天际,放眼望去,都是灯火一样的海洋,漫长的澄河上漂流着无数的花灯,每一盏花灯都代表着每一个希望。
“老婆婆,你也来放花灯吗?”柴倩站在桥头,看见河岸边糖水店的老婆婆正蹲在水边放花灯,她的身子不太利索,仅是缓缓的蹲下,还有几分吃力,柴倩一个翻身,来到那人旁边,看见她正拿着红笔在花灯上胡乱的图画。
“听说要把愿望写在花灯上才会灵,老人家我不会写字,就只能胡乱画几笔了。”好像是猜对了柴倩心中的疑惑,老婆婆不紧不慢的开口:“闺女,你嗓子好了,如今也比之前漂亮多了。”
“是吗?”柴倩不以为然的笑笑,见她似乎有些郁郁寡欢,便安慰道:“因为,我要嫁人了。”
“嫁人好啊!之前你还说你嫁不出去,老人家我活了这把年纪从来不会骗人的,喝了我店里的银耳莲子羹,保证你姻缘美满,连生贵子,一家人和和□□。”
柴倩忍不住笑了,难为她把广告词记得那么清楚,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漏掉,柴倩拿起一旁的花灯,蹲下来道:“老婆婆你想写什么,我帮你写吧,我虽然字不好,写下来总归比较灵。”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道:“我儿子旺财,虽然从小身体不好,又摔断了一条腿,可我们也养了他三十多年了,前一阵子忽然丢了,我们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找到,连京兆尹那里都去投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们两老的没指望他养老送终,只想他平平安安的在我们身边,哪怕养他一辈子也无妨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柴倩叹了一口气,提起笔,认认真真的在花灯上写下六个字:旺财,你快回来!
☆、第三十一章
老婆婆看了道:“姑娘,你这字也没比我老太婆的鬼画符好多少,这河神能看的明白不?”
柴倩不知如何回复,想了半天拧眉一本正经道:“你没看见过哪些道士做法的时候,也会把字写成这样的吗?越是这样的,才越是灵验!”
“咳咳咳……”不远处河岸边传来了克制已久却再也忍不住的咳嗽声。赵青舒抬眸看着柴倩,如隔了千山万水,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的轮椅缓缓靠近,不动声色的从她手中接过笔,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盏花灯,凌空写了一行簪花小楷,字迹隽永,清秀逼人。
“老人家,她最会糊弄人了,这字应该这样写!”赵青舒看着柴倩,好像在说:你这样欺负老婆婆真的道德吗?
柴倩皱起眉头,眯了眯眸子,分明在说:你这样光明正大厚颜无耻的拆人家的台真的好吗???
赵青舒一记刀眼扫回去,脸上带着几分当仁不让的得意之色。
那老婆婆见了赵青舒写的花灯,满脸堆笑,指着柴倩道:“姑娘家这样可不好,欺负老婆子,你瞧瞧,连自己相公都不帮你了。”
柴倩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老人家口中所说的相公……她正要解释,看见承影已推着赵青舒的轮椅离开。柴倩慌忙追了过去,挡在赵青舒的面前,街道两旁斑驳的灯影印在他洁白如玉的面容上,嘈杂的人声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凌乱的衣袂不时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
灯影、路人、声响……所有的一切不为他们静止,而他们却依旧彼此凝眸,恍若隔世。
“赵青舒,明天我就要嫁人了,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及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但心里面却还是有一丝小小的不舍。
赵青舒拢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面无表情道:“恭喜。”
柴倩向后退了两步,撞上两个未知的路人,她顿了顿,再站定,看着赵青舒的脸渐渐展开一个娇艳的笑,一字一吐,咬牙切齿:“谢谢!”
她退后一步,转身踏步而去,因为太过想离开这个事发地点,她甚至忘记了这是在帝都的街巷,她轻功如云,转眼间消失在了人潮的尽头,留下仍旧端坐在轮椅上,眉宇渐蹙的赵青舒。
“没想到才进帝都,就有一出好戏看了!”不远处隐在人群中身材魁梧容貌如斧削刀刻般的男子托腮一笑,兀自沉思:“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大周最强悍的女子,居然喜欢上了大周最弱不禁风的男子,你说这世道有多么不公啊。”
一旁身形稍微细瘦一些的男子满脸惊讶,顺着身边人的目光望去,一袭飘逸的紫衣从远处灯火阑珊的街道中落上屋脊,迅速消失在正巧被乌云掩去了明月的暗夜之间。
“主人,您说那就是柴荣?”
“什么柴荣,那是一个女娃娃,柴荣十几年前就死了,我们都被她骗了。”哈姆达站在街角,捻动一缕垂在鬓边的发丝,带着几分扼腕:“我要是知道她是女娃娃,早在佳木关就抢了当王妃了,失策啊失策!”
一旁的下属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主人你喜欢,哈图这就抢了她给你暖床!”
哈姆达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特有的鹰钩鼻上的双眸泛出阴鸷的寒光:“你懂什么,她带着大周将士突袭犬戎的时候,你还在穆斯里跟野狗抢食呢!”
柴荣十四岁从戎,十六岁在宛城的军队稍有名望,十八岁之后几乎已所向披靡,之后几年未见有太多的动作,却在去年和犬戎的一战以少胜多,重述神话,对于射月来说,他是一个劲敌,哈姆达无数次在心里回味四年前的那一场较量,起初他还能以中原的功夫博大精深来安抚自己,但当他知道柴荣是个女人之后,这颗暴怒的心几乎就要爆炸!若不是他的那些兄弟们都还不知道柴荣的真实身份,但但他一个射月的巴图鲁居然摆在了大周一个女人的手下,这口水就足以将他淹死。
他哈姆达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得到她,让她做自己的女人,做大草原上的雄鹰,做天下的主人,只有她才配站在他的身边,共同享有万民的朝拜。
月光透出了云层,澄河上的每一座桥都妩媚多姿,潺潺的河水将明月映照在自己的身上,任由月光的流淌,温柔多情。
赵青舒坐在轮椅上,漫无目的的徜徉在灯火通明的街道,听不见情侣间的打情骂俏,看不见孩童们的追逐嬉闹,周围的一切很安静,是他所惧怕的安静,就像年少时在偌大的宫殿里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就像拖着病腿去乾清宫找父皇时的无助凄凉,那时候的自己已经明白,他的父亲不仅仅是一个父亲,而是大周的皇帝,是国家的脊梁。
他在乾清宫的汉白玉丹犀下滚了无数圈,跌倒冰冷的青石地面,背朝着大周的百年基业,面向一望无际的浩瀚青天,他觉得自己太渺小,什么都抓不住,于是他学会了放弃,放弃自己的父亲,让他尽量只做好一个皇帝,他从此不苟言笑,一夜间成长。
“算命算命,不准不要钱!”赵青舒仍在神游,也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喝醉酒的臭道士,轻轻的装了一下赵青舒的轮椅,承影立马闪身挡在了赵青舒的面前。
道士酒醉的厉害,走路打着晃,赵青舒示意承影绕道而行,谁知那道士竟然一头扑了过来,承影连忙拉着轮椅闪了一步,却见那倒是从赵青舒的论一下捡起一根竹签。
路人甲:“这不是胡半仙吗?又没钱换酒出来招摇撞骗了!”
路人乙:“你别胡说,胡半仙很准的,他说你生不出儿子,你媳妇的肚子到现在还没动静!”
路人丙丁:哈哈哈大笑
路人甲拂袖而去……
赵青舒一脸不知所谓,跳动的眉梢诏示着他此刻的心情,他防备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醉鬼道士,正要绕道,那人却拖着强调开口:“少年郎,你方才撞到的是这支签,你既不想给钱,老道士也不想为你解签,老道只送你一句话,若是姻缘天定,就算背道而驰,也有狭路相逢的一天。”说着,便将方才那一支竹签递给了赵青舒。
赵青舒一愣,手中已多了一支半旧的竹签,背面蝇头小楷写成的一行字:腰佩黄金印,身骑白玉麟,福人多宝物,玳瑁共珍珠
他未及细看,但看见玳瑁共珍珠这一行时,忽然有一种造化弄人的感觉。
腰佩黄金印……她当过大周的将军,自然有金印!
身骑白玉麟……她前两天抢来的狮子骢,是一匹纯白如雪的神驹。
更不用说最后两句富人多宝物,玳瑁共珍珠了!
赵青舒简直有一种要吐血的感觉,他一身中,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有比现在更强烈的宿命感,那是上天赐予他命定的女子,真的是她!真是的她!
柴倩斜倚在梧桐树上,丢下去两锭银子,对着身下穿着一身道袍的老道士说:“行了,够你喝一壶去的,这事情若是说出去,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那老道士忙着在地上捡钱,无意间崴了一下脚,痛的哇哇大叫,听了柴倩的话,忙毕恭毕敬道:“多谢女侠关照,贫道定然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