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屋积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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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掘屋积肥，这是农业学大寨时期的一桩滑稽事。当时，从上到下，都掀起了一股斗私批修高潮，一切对集体有利的事，都视为天经地义的。为了把集体的农业生产搞上去，个人必须尽力做贡献。因此，就有人想出了掘屋积肥的办法，真是个绝妙的点子。记得当时由公社革委会召开了动员大会，然后由公社干部分头行动，下到各个大队，再由大队干部与生产队长组成工作组，挨家挨户地做工作，要求家家户户都要把自己屋里的地皮掘出来做肥料。尤其是猪栏、牛栏，更要掘地三尺，将有肥气的土层全部掘出，才能放过。

    我们生产队共有二十几户，100多口人，每个人思想并不一致，虽然公社开了动员会，大队干部和生产队长也上了门，但还是有些人思想不通。因为农村有个风俗，谁家经济条件好，常常称为“家底厚”现在要把家里的地皮掘出来作肥料，就等于把家底掘掉了，多么使人心疼啊！为此，有的人与干部对着干，公开反对掘自家的地皮；有的人就暗里反对，作作样子，把偏房或牛栏里的土挖出一点来了任务。结果挖了几天，也没有积到多少土杂肥。

    生产队长和大队干部看到这种情况，觉得很成问题，就反映到公社革委会，公社革委会主任早已陆陆续续听到各大队反映了类似的情况。于是大作政治文章，认为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立即召开紧急会议，要求各个大队及生产队的干部，都要提高政治觉悟和阶级警惕，严防阶级敌人破坏农业学大寨运动。并作出几项决定：即凡是地富反坏右分子反对掘地积肥的，以反革命论处；凡是贫下中农反对掘屋积肥的人，一律拉到大会上进行批判斗争，继续反对者实行关押反省；凡是表面支持暗地反对的，一律扣除其基本口粮，并由生产队安排劳动力统一挖掘，挖尽为止。

    在公社革委会的高压之下，以前那些反对掘屋积肥的人已蔫了头，只好忍痛配合，将自己家的地皮一层一层地往下挖，直到经大队和生产队长验收，认为不要再往下挖了才能停止。经过这一场积肥运动，队里的土杂肥确实积了不少，临近院子的农田里，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土肥。但是，这些从屋里掘出来的肥料，并没有多大养分，原以为农田里施了这层土杂肥可以使禾苗旺盛，取得好收成，哪料到事与愿违，那些施了这种土杂肥的水田，禾苗长得黄蔫蔫的，不但没有增产，反而减了产。

    这件事虽然已过去多年了，但我一直难以忘怀。有很多人认为那个年代的领导不抓生产，只抓阶级斗争，这种说法其实是片面的。就我亲身经历，那时候的领导，不是不抓生产，而是不会抓生产。他们思想呆板、机械，只知道上面怎么说，就要求群众怎么做，没有自己的主见，更不容许群众有主见，一切按上级的指示办。殊不知搞经济工作有经济工作的规律，尤其是搞农业生产更应因地制宜，要按照农民的生产经验来开展生产活动，才能取得成效。那种瞎指挥的行政作风，是不适合抓经济工作的。但是，令人不解的是，改革开放已快三十年了，还有一些领导干部仍然以行政命令式的方法在抓经济工作，瞎订指标，瞎造计划，瞎作指挥，结果使得一些企业亏本或倒闭，一些农民增产而不增收甚至减收，这难道不值得大家深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