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岛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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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置身椰岛海南，我惊异于她的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树。

    椰子树是岛上最多最普通的树。它树干挺拔，大叶亭亭如盖，树顶上的椰子重重叠叠，相拥相簇，如同一个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和睦大家庭。

    日早晨起来，我沿着漫长的海岸线散步，发现有一棵树上的椰子结得特别多。细数之下，不多不少，竟有大大小小一百零八个。就像水泊梁山的好汉，扯旗聚义的那一百零八将，亲密无间地紧紧团结在一处。一位当地的老人向我介绍，椰子树也叫“祖孙树”树上有的果实早已完全熟透，像年老的爷爷；有的才刚刚生出来，如鸭蛋般大小，像年少的孙子。众多辈分不同的果子挤挤挨挨地相互簇拥在一起，故名之。老人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接着说道：“椰子可分为金椰、银椰、青椰和水椰，金椰与银椰个头小、汁甜，比较好喝。”

    在人迹稀少清净平整的路边，往往还站立着许多枝繁根密的大榕树，相貌极有特色——“树根长在树枝外，”也是有名的海南一怪。它的气根众多，条条缕缕地从树枝上往下垂悬，竭力吸收着空气中的养份，直到探入地底。远远地看去，仿佛是一位老爷爷长长的胡须，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它枝干错落，根须遒劲，越长越广，有独木成林之说。

    在兴隆华侨农场的热带植物园，各种各样的树木更是琳琅满目，济济一堂。三米高五米宽的旅人蕉，婷婷袅袅玉树临风，其形态简直就是一只开屏迎客的绿色孔雀；炮弹果，叶子如琵琶叶而稍大，枝杆细细的，长出的果子，却一个个恰似地雷一般，耀眼夺目；酒瓶椰子，矮矮胖胖的状如酒瓶，它空有椰树的名声，而只长个子，不结椰果；硕大的热带水果坚密拉，稀疏地直接长在粗壮的树干上，形单影只，似乎有点孤独。长势喜人的咖啡，是园里的当家产品，种植得很多。而碧绿的胡椒，则一丛丛攀援在直立的水泥柱上，犹如一个个顽皮的欢跳着的绿衣小姑娘。各种树木多姿多彩，奇异无比，实在惹人喜爱。

    而更奇特的是，海南岛上有人间最硬的树——坡磊树，其硬如石，其坚如铁；有世上最毒的树——见血封喉。听说古人曾将它的树汁涂于刀剑，只要伤了敌人的手足，破皮见血，五分钟里即可致人于死地。这亦是金庸武侠小说里有过的恐怖场景。及至见到了树，觉得也没什么特别：数丈高的一棵犹如大腿般粗细的树，表皮光滑，树干笔直，其叶细小，貌不惊人，想不到却是一棵剧毒的见血封喉。真是树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

    过去常听人说祝愿老者寿比南山，但未知出处。有一天来到南山，见到了六千余年高龄的小花溶血树，才觉得这句祝语似乎应是“寿比南山之树。”这棵树，皮皱而中空，多枝多干，弯腰曲背，极像一位长寿老翁。其叶类似夹竹桃而稍长，蓊蓊郁郁地长得十分茂盛。众游客争相在树下留影，想来是要沾一点长寿者弥漫的仙气。

    以往我总以为沙漠里的胡杨寿命长：生千年不死，死千年不倒，倒千年不朽。很有壮士的情怀、仙翁的年纪。及至到了南山，才知道胡杨的三个一千年统统加起来，也不及南山此树年龄的二分之一。真是名副其实的老寿星。据说它可以生长大约一万年。

    世事纷纭，了无穷尽，多少伟岸挺拔的擎天巨柱先后倒下了，而这棵皮皱干空、其貌不扬的小花溶血树，却历尽数干载沧桑，照旧顽强屹立，并且依山为林，呼朋唤友，知音遍地，儿孙满堂。这究竟为什么？莫非正是得益于它的无用？得益于它的质地疏松的不成才？

    是的，那些枝干挺拔、质地优良的名树嘉木，可以做家具、剖船板、为梁作栋；可以当棺木、建陵寝、伴驾陪王。因着那些有权有势者的滚滚滔滔的无穷物欲，终于让良才变为棺材，使嘉木变成朽木。一切均成为过去时态。在丝绸之路上的那西域三十六国，大多也因为某些人的贪欲无度，伐光了树木，沙化了土地，人们因此而离乡背井，甚至亡国灭种，真是令人扼腕。

    而这棵在人类茹毛饮血时期就已枝繁叶茂且“不可大用”的小花溶血树，却穿越千年百代一直生存至今。为海南，为中国，也为世界昭示了一种生命的精神。成为见证过三皇五帝，见证过秦汉唐宋的地球上寿命最长的树。“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它无怨无悔，千年百代立根此地，为天下苍生和走兽飞禽遮日挡风，提供着源源不尽的新鲜氧气。这正好印证了两千多年前老子的言语：无为即是有为，无用即是有用。

    海南的地方不算太大，因人们热心爱树，故植被很好，举目四望，满眼是碧绿的一片。据说岛上的绿化率，已达到95％以上。

    离开椰岛海南，我再也无法忘记这无边无际的平凡而神奇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