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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谢他。不然送给他的便是一樽鸩酒……”
而沈恙,定不会跟胤禛一样验毒。
顾怀袖心里荒凉的一片,她好想找个地方嚎啕大哭,可她坐在这里,端端庄庄的。
“我放他一条生路,他怎不给我一条生路?”
还不知是谁折磨谁呢……
顾怀袖只觉得荒谬,荒谬至极!
可是沈取何辜?
孩子夹在中间,到底要怎么选择?
他已经大了,不是孩子了。他叫了沈取十七年的“爹”,生恩,养恩,如何能抉择?
顾怀袖泪眼模糊看着沈取,声音却很平静:“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的?”
“……”
沈取不言。
他也实在不知应该怎么说。
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沿,沈取弯唇一笑,似乎在安慰她,只道:“我父亲时日无多,待他去后,我再与师母细说吧。”
沈恙最近在办大事,或者说他一直都在筹谋,最近沈恙在书房之中的时间越来越多,沈取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便越来越强烈。
他从不避讳死亡,因为他进过无数次的阎罗殿。
顾怀袖几乎都要听不清沈取在说什么了。
自打在年府做了那个梦,她便知道了,可不问,也不敢问。沈恙被她伤了之后没多久,又带着沈取走了,顾怀袖问也没意思,直到月前沈取来了,她才将刻意被她遗忘了许久的事情给记起来。
她在怕,一怕张廷玉当年骗她;二怕即便知道真相,也无法挽回。
如今竟然双双应验。
二十年夫妻,情何以堪?母子相隔十七年,又如何相对?
她缓缓撑着身子起来,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好多,好多……
“既如此,你走吧。”
既如此,你走吧。
她身形摇摇欲坠,可冥冥之中又有什么奇怪的力量支撑着她往前,一步一步朝着珠帘而去。
沈取就在后面看着,又埋下头不敢去看。
他出来的时候,碰见下朝回来的张廷玉,在门口。
张廷玉顿住脚步,将顶戴拿在手里,看了他半晌,早就猜到他为什么出来了。
如今摆在张廷玉面前的,何尝不是一个困局?
沈取有些艰难开口,才给张廷玉问好:“先生……”
张府门第很高,沈取站在上头还没下去,张廷玉就在台阶下,石狮子边,注视着他,过了许久,只勉强笑道:“回去时候当心,下雨了,天转凉,记得多添衣裳。”
☆、第二三四章母亲
这么多年,顾怀袖一直不觉得秋天不好。
可眼见着外面树叶都掉光了,她现在才明白伤春悲秋皆有来由,无非是“触景生情”四字罢了。
她与张廷玉这许多年的夫妻,有的玩笑无伤大雅,有的事情问着,即便是不想说,也不会撒谎。至少他们都知道那不是欺骗,只是不想说罢了。只要哪一天肯说,事情都是平平和和。
顾三张二,两人都很聪明。
各自给对方留有余地,就像是顾怀袖不过问张廷玉在外出入什么声色场,那些都是无法避免的。而她相信张廷玉,就像是张廷玉相信她。张廷玉也从不问顾怀袖太多的行踪,她是四爷的奴才,要帮四爷办事,还有一些后院之中的权衡。
她愿意说的时候,他听着;他愿意说的时候,她听着。
彼此留有空间,才是能风风雨雨走这么多年的秘诀。
近则伤人,远则疏淡。
顾怀袖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彼此珍视,能白头偕老。
可是忽然之间,她发现了这样一个谎言。
纵使它再漂亮,出发点再好,顾怀袖也觉得心下一片的荒凉。
她不是承受力很弱的人,那是她的儿子。
她曾经眼见着沈取在自己面前发病,眼见着他吃那些味道很奇怪的药,眼见着他在阎罗殿前面挣扎徘徊,在葵夏园的客房里呻喊痛吟……
可她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她只是以一个陌生人的姿态,高高在上的怜悯自己的儿子。
那是她的孩子啊!
是她千万般挣扎,浮上岸,苦苦哀求江边老渔妇才保住的。
他们凭什么……
姑且不论沈恙此人之居心,生恩养恩之分已成事实。她选择尊重自己的孩子,也不愿让所有人都处于两难之中,她毕竟只是生了他,没有养他,更没有陪他走过这么多年惊险坎坷的路,她凭什么要孩子叫自己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