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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钰哥儿太小,只怕鞑子打来的时候会拖累你们,不如提前让他躲到堡里牢靠一些。”
萧靖北怔怔看着侃侃而谈的芸娘,又是赞叹她的聪慧,又是感叹她的善良,他默默地将柳大夫和宋芸娘送到永镇门口,又对二人深行一礼,目送二人走进城门后,便毅然转身,深吸一口气,迈着稳健的步伐向萧家走去。
“什么,把钰哥儿送到宋娘子家里去住?”李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满脸的疑问和不赞同。
萧靖北慢慢将宋芸娘所说的理由说了一遍,
“可是……这宋娘子和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们呢?”李氏半信半疑,语气却有所松动。
萧靖北道:“宋娘子是至情至性、知恩图报之人,她感激我曾经解她鞭挞之苦,见我们有困难便施以援手。那柳大夫也是多亏她帮忙才能请来。”
李氏半靠在床头,垂首静思不语。一旁的萧靖娴听闻会有鞑子打来,吓得花容失色,她紧紧拽住王姨娘的袖子,面有恳求之色。王姨娘自然很快明白了自己女儿的担忧和想法,她不动声色地拉下萧靖娴的手,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眼里却是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萧靖娴无法,便豁出去地说:“母亲,钰哥儿一个人去宋家住怎么行,不如我去照顾他吧。”
李氏直直地盯着萧靖娴,眼里又是失望又是释然,半晌,突然提高了声音,冷笑道:“好,好,你们只要有本事,就都去,就留我孤老婆子一个人在这里守着……”
王姨娘急忙“咚”的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拉住李氏的手,还没开口眼泪便滚落了下来,她泪水涟涟地看着李氏,“姐姐,您这是怎么说的,奴从小就侍候姐姐,得姐姐看中,让奴服侍老爷,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家里遭难时,奴本来要被发卖,也是姐姐全力保住奴,奴自当尽心尽力伺候姐姐,怎能弃姐姐于不顾呢?”
李氏看着王姨娘,想着自己半生荣华,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人前人后簇拥着,想不到落难后也就只有王姨娘忠心跟着自己,全心全意地伺候着……她看着王姨娘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皱纹和干枯的双手,似乎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找寻到当年那个眼神清亮、娇憨动人的小丫鬟,不觉悲从中来,她拍着王姨娘的手,叹道:“玥儿,当年我让你伺候老爷,既是想抬举你,也是我存了私心,舍不得放你走。想不到却是害了你,当年如果将你配个管事,哪怕是个小厮,出事之后也可以放你们出去,自是海阔天空,哪里又需跟着我受这般罪?”
王姨娘越发痛哭,“姐姐对奴有恩,奴这条命都是姐姐的,姐姐只管放心,哪怕天下人都弃姐姐于不顾,奴也会守在姐姐身边,至死不渝。”
李氏紧紧握着王姨娘的手,看着这个既是奴仆,又是姐妹,曾经也算得上是情敌的女人,不觉又是一声长叹。
夜晚,萧靖北待李氏熟睡,萧瑾钰也趴在炕上睡着了,便将王姨娘叫到自己房间,压低了声音说:“姨娘,柳大夫说,母亲可能得了肺痨。”
王姨娘“啊”地一声跌坐在凳子上,她半张着嘴,眼睛里满是害怕和彷徨,半晌才喃喃道:“姐姐得了肺痨,怎么会?怎么会?”
萧靖北接着说:“所以我才要将钰哥儿送走。这件事一定不要让母亲知道,柳大夫说他有办法治好母亲,只需要我们好好照顾。母亲的病就要辛苦姨娘了,只不过这个病有传染,姨娘平时也要小心。”
王姨娘听闻李氏有得救,早已喜出望外,哪里还管什么传染不传染,她忙说:“是要将钰哥儿送走,他毕竟太小……”
却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靖娴出现在门口,她面色惶惶,颤抖着说:“四哥,姨娘,就让我和钰哥儿一起走吧,我……我不要得肺痨……”
作者有话要说:
☆、萧瑾钰的新居
次日上午,宋芸娘和柳大夫一起来到萧家。柳大夫自去为李氏诊病,芸娘则去接萧瑾钰,却意外地看见萧靖娴也收拾好了包裹,要和萧瑾钰一同搬去。萧靖娴一改往日的仇视和冷淡,脸上挂着既讨好又有几分尴尬的笑容。
宋芸娘不动声色地将萧靖北拉到门外,轻声问:“萧大哥,你可是不信我能够照顾好钰哥儿?”她看到正蹲在一旁玩耍的萧瑾钰,便向他招手,“钰哥儿,到芸姑姑这里来!”
萧瑾钰迈着短肥的小腿咚咚咚地跑过来,仰头看着芸娘,小扇子般的睫毛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了好奇。
宋芸娘微笑着蹲下,看到萧瑾钰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脸蛋,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一把,心道这萧家人不管多困难,对这孩子还是照顾得挺好。她柔声道:“钰哥儿,你家里这些天有事情,你去芸姑姑家住几天好不好?芸姑姑家里有一个小叔叔,他会做好厉害的小弹弓,可以射小鸟呢!”
萧瑾钰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兴奋,他虽然和芸娘接触不多,但莫名地喜欢亲近这个观之可亲的姑姑,他高兴得边跳边拍手,“好啊好啊,我去我去。”说罢,又抬头看着萧靖北,有些怯生生地问:“父亲,我可以去吗?”
萧靖北忍俊不禁,一改平时在萧瑾钰面前严肃的面孔,柔声道:“只要你听话,就去芸姑姑家里住几天,不过,不能惹事哦!”
宋芸娘从没见过这般温柔的萧靖北,他的眉眼漾着浅浅的笑意,唇角微微翘起,看向萧瑾钰的目光柔和似水,低沉醇厚的嗓音透着浓浓的宠溺。
宋芸娘呆呆看着,似乎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萧大哥,你看钰哥儿跟着我就行。你们家事情这么多,令堂需要人照顾,家里里里外外也需要人收拾,就没有必要让令妹特意去照顾钰哥儿了。”
萧靖北一时语塞,神色有些局促,他有些恼怒萧靖娴的自私和任性。萧瑾钰怔怔看着变了脸色的父亲,有些怯怯地靠在芸娘身前,小手紧紧拽住芸娘的裙摆。
萧靖北深吸了几口气,有些困难地开口:“宋娘子不要误会,不是我不放心,却是……却是靖娴她身体弱,我们担心她会被传染,所以也想让她出去避一避。如果给宋娘子造成了麻烦,我……我很抱歉,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我会说服靖娴的。”
萧瑾钰半懂不懂地听了两人的话,也轻轻拉了拉芸娘的衣裙,细声细气地求道:“芸姑姑,让姑姑也一起去吧,好不好?”
宋芸娘有些愕然,也有些了然,她看着萧靖北为难的神色,又低头看了看萧瑾钰充满祈盼的大眼睛,却也只好说:“既然如此,那就让令妹和钰哥儿一同去吧。只是你家里的杂事繁多,要多辛苦萧大哥了。”
萧靖北静静看着芸娘,面有动容,良久,才轻轻地说:“靖娴不懂事,给宋娘子添麻烦了。”
萧靖北一手抱着萧瑾钰,一手挎着他的包裹,跟着宋芸娘走进永镇门,沿着长长的小巷向宋家走去,身后是弱柳扶风般的萧靖娴。长巷两旁的院子里,时不时有人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有相熟的则直接和芸娘打招呼,“宋娘子,你家来客人啦!”
宋芸娘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从容地一一回应,萧靖北目不旁视,紧跟在芸娘身后,只有那萧靖娴含羞带怯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偷偷打量左右,见有几个男子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便红着脸轻啐一口,越发走得像在风中摇曳的娇嫩鲜花。
宋家小院里,宋思年和荀哥儿正在腌萝卜,两人一边晒着暖暖的太阳,一边手脚麻利地干着活,见芸娘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大一小三个人,不觉有些诧异。
宋思年忙将萧靖北几人迎进正屋,命荀哥儿去倒茶。
“宋伯父,”萧靖北放下萧瑾钰,恭敬地行礼,“小姓萧,名靖北,京城人士,刚刚到张家堡不久,机缘巧合结识了您家的宋娘子。今日,因家母之病,不得不麻烦宋伯父和宋娘子,让犬子和舍妹来您家小住几日,感谢宋伯父及宋娘子在我家危难之时施以援手。”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恭恭敬敬地递给宋思年,“这些权作犬子和舍妹的伙食费,还请宋伯父收下。”
宋思年本在感叹好一个器宇轩昂、风姿翩翩的青年郎君,尽管身着粗布衣衫,但神色从容,举止得体,身上毫无落魄之感,反而自有一身贵气和威仪,正在心里暗暗猜测这萧靖北的来历,却见突然递到身前的荷包,不觉有些手足无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宋芸娘和荀哥儿一人端了一杯热茶从厨房走过来,见状便将茶杯放在桌上,顺势接过荷包,笑着说:“正好要找安慧姐托人给令堂买药去,这个钱就先付了药钱吧。”
萧靖北忙道:“宋娘子,这是钰哥儿和靖娴这些日子住宿的费用……”
芸娘有些生气,她咬着嘴唇,斜睨着萧靖北,白了他一眼,见萧靖北愣住,便扑哧一声笑道:“我这里又不是旅馆,还收什么住宿费?”
萧靖北有些呆住,只觉得刚才芸娘那一瞥一笑既调皮又俏丽,还带着几分风情,他却不知如何反驳,只愣愣地看着芸娘。
芸娘感受到他的目光,觉得有些耳热,便掩饰般地扭过身子,去唤已经自来熟地和荀哥儿玩在一起的萧瑾钰,“钰哥儿,芸姑姑带你去洗洗脸好不好,你看你的小脸脏兮兮的,手上也都是泥巴。萧小姐,你也一起来收拾一下。”
萧靖北目送芸娘身影消失在门口,却听得宋思年清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萧公子,我家芸娘最是单纯和善良,她和人交往只凭好恶,不问是非。只说萧公子是刚迁到张家堡的,听口音像是京城人,其他的却俱是不知。她什么都不问,我这个做父亲的却不能不为她把把关。不知萧公子是何来历,为何到了张家堡?”
萧靖北看着这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他有着和芸娘一样清亮的眼睛,神态冷清而淡然。萧靖北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迟疑了片刻,便毅然开口道:“宋大叔,实不相瞒,我们是长公主府仅存的几口人……前尘往事俱已是云烟,我们在这张家堡只想重新开始生活。”
“长公主府……”五年前,宋思年在江南为官时,倒是听闻了长公主府泼天的富贵和权势,到了张家堡后,整日都是埋头种田,柴米油钱,哪里知道长公主府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这萧靖北说他们是长公主府仅存的人口,又被充军到边境,想必也是发生了足以灭门的惨剧。“唉……”宋思年不禁在心中感叹,贵为皇亲国戚也会招致这般不幸的祸事,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有现在这样的境地倒也没有什么好自怨自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