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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亭,只是亭外并未种植牡丹,而是密密地盛开着火红的石榴花,在无尽绿叶荫荫之中,燃起簇簇夺目的红焰,远处,梨树杏树已是繁花落尽,只剩满目葱绿苍翠。
席间女眷,除了甄嬛与甄玉娆,和皇上特意让苏培盛去请的宁贵人外,还有恒亲王福晋与孟静娴。
甄嬛摇着团扇,慢悠悠地扫过孟静娴,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果郡王身上,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有多久没见他了?明明在凌云峰时,她总是掐着手指、算着日子地记着他有几日未来见她,可如今,她却根本记不得有多久了,一个月?三个月?或许更久。
果郡王似是因为今日输了骑射而心情不佳,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御酒,脸上已然带上了三分醉容,对面坐着孟静娴,垂眸抬手间皆是世家女子的温婉与傲气,一双美目时不时地看向果郡王,偶尔不经意地与甄嬛对视,笑盈盈的眼眸中是藏得极深的敌意。
甄玉娆与慎贝勒相对而坐,她今日穿了一身鹅粉的的衣裳,裙摆绣着广玉兰花,雾发堆云一般,用一排纯银的发针束起,简单的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经营通透的碧玉簪,幽幽碧光晃动,如她眉眼间流转的风华,一时间让慎贝勒看呆了。
歌舞声毕,果郡王带着醉意抚掌叫了一声好。
皇上兴致盎然地举着酒杯走到席间,笑着说道:“允禧越发长进了,骑射俱佳,老十七的骑射原本都是皇阿玛手把手教的,如今浑都忘了,还不及七八岁时候的本事了。”
慎贝勒起身扣手,不好意思地笑笑。
“皇兄,我这是把酒问月多了,生疏了。”果郡王举杯朗朗而笑,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倒是皇兄您一直勤力,精于骑射。”
皇上似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一般,放声笑开,一旁的恒亲王也吃吃地笑起来:“老十七还没有成亲,若是成亲,那手脚不得更发软了吗?”
这话说得孟浪,恒亲王福晋连忙在一旁给他使眼色,甄嬛用团扇掩了掩,有些不堪入耳,宁贵人却不在意,嗤笑了一声,座下甄玉娆全然没听懂,一脸茫然,唯有孟静娴微微红了脸,拿着手帕在唇边擦了擦酒渍以示遮掩。
果郡王也跟着笑起来,把酒杯一掷:“早知道这样,这酒就不喝了。”他撑着桌沿起身,“皇兄恕罪,臣弟有些醉了,想出去散散酒气。”
他身形有些不稳,站起来时晃了一瞬,皇上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不曾想,却是从他的衣襟里掉出一只缨色荷包来,被皇上瞧个正着:“什么东西?”
果郡王下意识就要去捡,被皇上喊住,一旁的苏培盛忙上前将荷包递到皇上面前。
这是一枚陈旧的荷包,上头的花色都有些褪了,但不见丝毫破损,可见收藏之人的用心。皇上仔细看了又看,蓦然笑道:“老十七定时在哪里留情了,要不然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女儿家的玩意儿?”他看向孟静娴,“可是你送给老十七的?”
孟静娴的脸色极为不自然,良好的教养让她扯出了一抹不算太僵硬的笑容:“回皇上,并非臣女之物。”她余光看向甄嬛,眼中神色莫名。
甄嬛的脸色早在荷包掉出来的瞬间就一寸寸惨白起来,若非酒酣醉红,只怕此时早已被看出端倪。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荷包里装着什么!
那是她的小像!
是她初入宫的那个除夕夜,冒雪去倚梅园祈愿,亲手挂在梅枝上的小像!
甄嬛稳了稳神魄,神色转瞬就恢复了正常,没有人让任何人看出异样。
“这个荷包朕怎么觉得有些眼熟……”皇上翻了翻荷包,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点点凝冷下来,他打开荷包,翻出里面的宣纸,只看一枚殷红剪纸小像被小心翼翼地夹在中间,完好无损。
似是有些看不清,皇上拿到光亮的地方,对着灯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醉意倏然褪去,他的神色全然冷了下来。
恒亲王凑上前来细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剪纸小像倒好像是熹贵妃呢。”
甄嬛猛地头皮发麻,后背吹来一阵凉风,带着夜晚的潮湿露气,顺着毛孔渗透进肌理,连五脏六腑都生出森森寒凉,她咬着后槽牙才忍住颤抖与战栗,转眸间,她与宁贵人的视线不期而遇。唇边衔了一抹冷笑,甄嬛缓缓说道:“莫须有的事情,这一年来臣妾已经经历太多。一张小像而已,怎么认定就是臣妾呢?”
宁贵人立刻说道:“这张小像的确有些像熹贵妃,但皇上不觉得也挺像三小姐的吗?熹贵妃沉静端和,而小像上的女子眉目却是亦喜亦嗔,臣妾越看越觉得像三小姐。”她打量着皇上的脸色,缓声道,“再过一个月便是七夕了,皇上是否也该成全一段佳话?”